而在他拒绝的瞬间,那高台上的老祖睁开狭长的眼睛缓缓的闭合,像是不忍看见这执迷不悟的后辈自寻死路。
随即在少年怀中的白玉长符只露出裂缝,陆承嗣眼底微暗,他几乎是立刻咳出一口血,却又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去。
纪云成闻声而动,只见黑雾与清气相对,将整个棱山撕裂成不同的光影。
但此刻金玉相击之声却成了所有人的催命符,陆家老祖周身紫光萦绕,但随着纪云成的逼近,只在棱山四方之处伸出法器,幽冥魂铃大作。
分明是坐于高堂的莲花高台,却在其下有无数冤魂的嘶吼之声传来,同时遮天蔽日的自棱山之下,四面八方的冲着纪云成的背后袭来。
纪云成自然不惧,他轻蔑的看着这些旁门左道,方想抬手将那些冤魂尽数击溃,却见一道弧光迎面冲着他身侧的冤魂厮杀而去,于纪云成的身侧硬生生开辟了一条通天之路
此刻无数的灵器法宝尽出,却不再是为了围剿,反而每个剩下的人都拼了命的帮助敢直面对抗着陆氏老祖的青年。
而拂月清冷漠的看着他们,她手上的血迹未干,老祖多年难得出世一次,只可惜没有多杀一些……
女人的表情唯有看向沉默的陆家主之时,尚有些心虚。
她没想到真应忍了那么多年,但却非要在这个时候揭穿她做什么。
明明如果对方安生死了,就可以保全两个人,而不是现在让她还要思考该怎么和兄长解释。
拂月清只走在对方身边轻声开口道:“兄长,我当时只是、只是有些冲动了,可那时候如果不是她死了,你也会如这些人一样……”
女人的声音娇俏温柔,带着如水般歉意的神情,她不在乎目前的场景,也并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是不折不扣的、披着皮囊的魔族。
但下一刻一柄长剑将她的洞府洞穿,穿了个透心凉,同时她身上的白玉长符被扯下,男人垂眼看着她,那双儒雅俊秀的眼睛只注视着对方,随之将玉牌一点一点被碾碎。
在棱山秘境,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该怎么去杀一个人。
如果是陆氏之外的人,就直接引清气杀了,精血灵气自然会被老祖吸收。
如果是陆氏的人,只有将他的玉牌抢下,杀了再毁掉它,方才是真的死了。
而拂月清被他垂眼看着,几乎没能发出任何声响,便如同那白玉牌一般化作飞灰。
但随着战局的激烈,很快不仅仅是第一个人死亡,其他原本举刀的陆家之人亦是纷纷跪倒在地,不同的面容之上唯有痛苦和惊恐,他们以为是新的献祭,但没想到祭品除了那些修士,还有他们自己。
陆承嗣在下一刻亦吐出口血,少年晃了晃身体,来自胸腔的痛苦让他整个人半跪在地上,随着那白玉长符一段段的碎裂,但却没有如拂月清一般失去生息。
少年眼中倒映着面前的一片混乱,除了嘴角溢出的血迹之外,表情依旧平静,而在不远处的陆家主手中握着剑,男人半身是血,亦是沉默看着他。
他身上的血迹已然干涸,而男人眼中漠然,他已经不在乎接下来的事情会怎么样。
陆家主看了看手中杀了拂月清的长剑,又看着眼前一切崩塌的陆家,他甚至未等阵法发作夺取他的性命,便只抬手将其轻轻放在脖颈之侧,
两代人隔着巨大的鸿沟,面前陆家主自戕的场景让陆承嗣的眼神终究有了一些波动,少年错开眼神,不再想去看这个可怜可恨的人。
他对陆家主说不上是仇恨,但也绝不会有任何好感。
随着死去的人数增加,陆氏老祖吸取血气的程度就越重。
少年原本好看的眉眼紧皱,他低头看着碎屑,亦是在满地的血中看清晰了自己的面容。随着阵法被纪云成破坏,他嘴角溢出的鲜血愈多,最后几乎将整个地面所浸染。
他死不掉。
原应该是世界给他的惩罚,此刻也却成了陆承嗣引蛇出洞的契机。
而东扬四处此前被他设下的玄火四起,灼热的火舌只将整个棱山的琼楼玉宇尽数拖入,与在斗法中愈发飘渺回转的钟鸣仙乐声形成了及其割裂的场景。
在所有人的合力攻势之下,或许是因为此界天道偏爱,抑或是其他的原因,终究是纪云成棋高一着,只在莲花台落入青年手中的时候,那老祖甚至没能发出其他动响,便即刻便灰飞烟灭。
跪在地上的陆承嗣一身白衣是血,他低低的咳嗽了几声,面前的一切皆在他预料之中。
而此刻他从出生既带着的罪恶与天道加注与他身的怨怒,也在这场大火中尽数消弭。
随着棱山秘境彻底倾销,阵法被破坏,那十二楼也尽数逐渐倒塌,就连棱山的大火也愈发高扬,只将整个东扬拖入深渊之中。
纪云成杀老祖的时候酣畅淋漓,但转头就看见他的少主跪在血泊里,吓得他魂飞魄散、六神无主。
但是他冲过去的时候,却看见那少年人又咳嗽出一口血,只说了一个字。
“走。”
陆承嗣确实没什么力气再待下去,他弄倒陆氏的计划已经完成,此刻尽快脱身才对。
只是他看着在面前不自觉掉眼泪的青年,无奈的笑了下,只握住对方扶着他的手腕,低声重新又重复了一遍:
“纪云成,我们回苍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