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二郎腿,从椅子上坐到床上,路鹿微微直起身来亲他。
他鼻梁贴着谢铮高挺的鼻梁,嘴唇包裹住谢铮的下唇,舌尖描绘着谢铮薄唇的形状,轻而带着水声的翻搅声从两人嘴唇相接的地方发出来,黏糊的动静。
谢铮的亲吻总是很用力,也很喜欢他用力地去亲,两人之间倒是很少有这种慢吞吞又缠绵的吻。
路鹿挺开心,亲完之后重新倒回到枕头上,抓起氧气面罩深吸两口。
谢铮:“…………”
倒是真的挺拼的。
路鹿往旁边侧了侧,拍拍床面邀请谢铮。
谢铮靠在他旁边,腿弯已经很熟练地搭在巢穴的边缘上,谢铮窝了个舒服的姿势,看到窗户外面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树叶。
半个月之前路鹿还会下楼遛弯,看到小猫小狗什么的,都会给谢铮拍张照片。他最近体力是彻底没了,下不了楼,偶尔给谢铮传照片,都是从这个窗户往外拍,树枝上站了一只两只三只小鸟,开了花花没了花又有了什么的。
枕头下手机响了两声,路鹿拿出来回消息,谢铮看到是他那个叫崔松柏的舍友。
[崔松柏]:-分享链接-
[崔松柏]:鹿,这个比赛,哥们儿觉得你可以去试试啊
[Deer]:我看看
路鹿也没敷衍,真的点进链接仔仔细细地看,是个雕塑比赛的征集,主题是“生命”。
路鹿和崔松柏讨论了几句这个比赛,两人都抒发了一下脑洞。
还有宋清远发来的消息,几张素描的图片,后面还有一个链接,也是比赛相关的,但和刚刚的比赛不是同一个。
等路鹿再从和宋清远的聊天框里退出来的时候谢铮看到路鹿有很多条未读消息。
谢铮知道路鹿是没力气回那么多消息,他甚至已经没力气看那么多消息。
不过谢铮给他发的消息,路鹿倒是都回,还会主动发来话题。
路鹿再回了两条消息后就把手机放回去了,他再抓着面罩吸了一会氧,叫谢铮:“谢叔叔。”
“怎么?”
路鹿扭过脸来看他,那双浅色的眼睛在只亮了一盏小夜灯的病房里很鲜亮,依旧充满了生命力,只看着这一双眼睛的话,其实很难会想到路鹿已经病得无比虚弱。
路鹿说:“我有话想说,但是谢叔叔你听了之后可不可以别生气?”
谢铮扬了扬眉,没答应也没拒绝,反问:“你要说什么?”
路鹿从被窝里伸出手,去碰谢铮的手。
谢铮的指尖带着点粗糙,掌心干燥且热,路鹿修长冰凉的手指钻到谢铮的指缝里,和他十指相扣着。
路鹿说:“谢叔叔,我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真的。”
路鹿一开口,谢铮就知道路鹿为什么让自己别生气了。
他是在说遗言。
谢铮有点烦躁。但他没说话,继续听路鹿说。
“有了宝宝,我也很高兴。我们的宝宝怎么会那么可爱呀?从小就那么可爱,不哭不闹的,简直像小天使一样。”
“真好啊,像梦一样。有时候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所以才能做这样的美梦。”
路鹿笑起来,很幸福的表情,又停顿了一会,像是在回味。
过了几分钟后路鹿才又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手术失败了。”
“人各有命,怎么样都是没办法的事情。谢叔叔,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千万别难过。让小迹也不要难过,还有谢叔叔你肚子里的宝宝,他们一定也很可爱,超可爱的,如果他们以后好奇我长什么样子,谢叔叔你千万不要把我没有头发的样子给他们看啊。”
谢铮能感觉到路鹿其实是有腹稿的,这证明这些话其实路鹿已经想说很久了,但说出口的时候,路鹿的语句又有点乱,是被他的情绪冲散了,也许路鹿现在并不是像他听起来那么淡定。
路鹿拎起谢铮的手,嘴唇碰碰他的手背:“我挺自私的吧,连有这样的病都没和你说过,我总想让你别把我当成小孩子看,结果还是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对不起啊,谢叔叔。”
“还有就是……我之前就想过,一定还有别的alpha,和我一样,也喜欢谢叔叔你。只要谢叔叔你愿意,你一定有很多不错的选择的。”
谢铮听懂了:“你让我找别人。”
“哎呀哎呀。”
路鹿另一只手很胆大包天地在谢铮头顶上摸两下,像是在给什么大型动物顺毛,笑吟吟的语气:“……谢叔叔,咱们说好了不生气的哈。”
“——纹身,”路鹿继续说:“柏格森认为,‘存在非是物质的延续,而是记忆的绵延。’谢叔叔,纹身很痛吧,不要纹了。”
路鹿搂着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点话,大意还是刚才那些,让谢铮别伤心,让奶奶别伤心,宝宝们别伤心,还有,让谢铮再找一个谁。
谢铮胃里有点不舒服,他从口袋里摸了根棒棒糖出来吃,清新的柚子味道把这孕初期的干呕感觉压了下去。
谢铮咯嘣咯嘣地咬碎棒棒糖,冷笑着对路鹿比了个中指:“呵呵。去你妈了个巴子的吧,闭嘴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他妈的一句老子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