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鹿是第三天转到普通病房的。
据娜塔莉所说,人造腺体已经开始缓缓运转,在路鹿体内分泌起再无法对免疫系统造成毒害的信息素。
转到普通病房的时候路鹿还没醒,但谢铮觉得这小子看起来是没之前那么苍白了。
各科医生围着路鹿做笔记,简直把路鹿当成活教材来参观。
等路鹿的情况再稳定一些后,娜塔莉的团队就准备离开。
谢铮本来是打算请他们和张雪意吃顿饭,但娜塔莉拒绝了。
医生推推眼镜,脸上是轻松的笑意:“你知道这次回去,我有多少论文可以发表吗?”
谢铮:“……”
人家都这么说了,他再出言挽留,反倒成了阻碍科学进步的绊脚石了。
娜塔莉回国的那天,代表着路鹿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
谢铮那天没去公司也没去医院,在家睡了整整十三个小时。
他睡得太沉,再一醒来的时候发现谢迹把自己塞到他怀里,暖洋洋的小手在掀他眼皮。
谢铮:“……”
他及时按住小孩儿的手,逃过失明的命运。
谢迹对他翘着眼睛笑笑,没像平时那样一看到谢铮睁开眼就扑上来喊爸爸,而是说:“嗯嗯,好的,好的呀。”
谢铮:“?”
谢迹:“爸爸醒了,对呀。”
谢铮:“……?”
这小不点吃毒蘑菇了?说什么呢?驴唇不对马嘴的。
谢迹侧过脸,谢铮才看到他另一只耳朵上挂着个耳机,谢迹吭哧吭哧地把谢铮的手机抱起来,谢铮看到自己的手机正处在语音通话的界面,电话那头是老田。
谢铮抬起手,在谢迹柔软的头发上揉一把,挺惊讶,也不知道这小糯米团子什么时候学会的接电话,竟然还知道戴耳机。
谢铮把小孩儿耳朵上的耳机拎起来挂到自己耳朵上:“喂。”
老田在电话那头嘿嘿笑:“哥,我都和小迹唠半个多小时了。你不会才起来吧?睡了十几个钟头啊?”
谢铮想问老田找自己什么事,听到老田说:“小孩儿都醒了,哥你还没醒。”
耳机中传出两声杂音,有点刺耳,又重回平静。然后耳机里很清晰地传来路鹿的声音:“……谢叔叔。”
谢铮挑高一边眉毛。
他想过路鹿手术失败,想过路鹿手术成功,但是好像唯独没想过要怎么和路鹿说他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谢铮想了想,把挑着的眉毛放下了,他说:“恭喜。”
听筒那边传来路鹿轻轻的笑声。
晚上谢铮带着谢迹去了一趟医院。
路鹿醒来后坚持要擦洗身体,没想到只是简单活动了一下就累得不行。谢铮到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路鹿脸色发白、仿佛跑了个马拉松后倒在枕头上的样子。
谢迹踮脚扒在路鹿的床边沿,抬脚尝试了几下后发现自己没法凭借自己爬上去,就回过头来拜托谢铮。
他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着谢铮:“爸爸,抱抱,我太短短,拜托,拜托。”
谢铮忍着笑拎着小孩儿后脖领的衣服,把他拎到了路鹿床上。
谢迹亲亲路鹿的脸,又指着路鹿后颈问:“爸爸,怎么啦?”
移植腺体的手术在路鹿的后颈上留下了一个有五厘米长的创口,恢复倒是恢复了,但在路鹿的皮肤上留下了疤痕,淡粉色的痕迹,在苍白的皮肤上很显眼。
路鹿对谢迹一向是有问必答的,反手摸摸后颈:“爸爸做了个手术。”
“手术?”谢迹拧起淡色的眉头:“疼不疼?”
路鹿笑:“小迹宝宝给爸爸吹吹就不疼了。”
谢迹就很卖力地呼呼地给路鹿吹着气。
谢铮没有让谢迹在医院呆太久,等他和路鹿腻歪够了,就准备离开。
路鹿看着谢铮挺拔的背影,滑回到被窝里,闭上眼睛的时候还能想起来自己动手术那天做的梦。
麻醉气体一点点吸入到身体里,渐渐的他一点都不疼了,身体变得很沉,周围无比安静。
路鹿几乎贪恋这份安静,他的灵魂很向往地朝着这片安静的地方走,然后遇到了一片湖。
拥有漂亮的,湛蓝色水面的湖,上面飘着漂亮的紫藤花,路鹿蹲在湖边去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他连自己的脸都看不清。
他睁大眼睛努力地看,湖面终于映出画面,一个男人的侧脸。俊朗邪气的男人,有着蜜色的皮肤,嘴角是游刃有余的笑容。
平静的感觉消失了,路鹿开始清晰地感觉到甜蜜和痛楚。
然后路鹿想起来了更多的东西,他喜欢的,他讨厌的,他爱的。
画画,雕塑,柔软可爱的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