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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烬染芷兰（第1页）

龙骧大营的营墙，化作一片无声的修罗场。

血雾翻涌，粘稠如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刺痛与浓重的腐朽铁锈味。数千玄甲军士如同钉死在礁石上的青铜雕像，在沉渊意志那冰冷的“注视”下苦苦支撑。沉重的战鼓早已喑哑，取而代之的是压抑在喉咙深处的、混合着痛苦与不屈的低吼。他们咬紧牙关，牙龈渗出的血丝染红了齿缝，身体因灵魂层面的恐怖重压而剧烈颤抖，玄甲表面凝结的暗红血锈如同活物般缓慢增厚、蔓延。

上空，那由铁血意志强行弥合、凝聚的军魂虚影，正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纹在虚影表面明灭不定，每一次沉渊意志的无形冲击掠过，裂纹便加深一分，边缘处便有星星点点的、带着微弱红芒的光屑剥落、消散。每一点光屑的湮灭，都意味着下方一名军士的意志彻底崩溃，身体如同被抽空般软倒，口鼻溢血，生机迅流逝。倒下的人，很快便被袍泽沉默地拖到后方，留下的空缺立刻有预备的军士咬着牙，用染血的指尖再次涂抹甲胄，低诵着破碎的战言，嘶吼着填补上去，将自身残存的意志注入那摇摇欲坠的军魂。

死亡，在这里不再是瞬间的终结，而是缓慢而痛苦的剥离。

“顶…住！”谢韬的怒吼已带上了明显的嘶哑。他双手死死握住“断岳”刀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青白色，微微颤抖。刀身出鞘已逾半尺，清冷的刀光如同风暴中不灭的灯塔，死死钉在军魂的核心阵眼处。刀身上流淌的古老云纹毫光，此刻炽烈得如同燃烧的星辰，与上空军魂艰难呼应。谢韬自身承受的压力最为恐怖，沉渊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汐，一遍遍冲刷着他的识海，每一次冲击都带来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他嘴角不断溢出鲜血，顺着花白的胡须滴落在藏青色的棉袍上，洇开暗红的斑点。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布满了血丝，却依旧亮得惊人，死死锁定着帝都死雾核心——紫宸殿的方向。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片翻腾着毁灭气息的核心，有两股力量正在疯狂撕扯！一股冰冷、浩瀚、带着终结万物意志的沉渊本体之力，正如同苏醒的巨兽，试图将整个帝都彻底拖入它的领域。而另一股…混乱、狂暴、充满了湮灭与毁灭的意志，却并非与沉渊完全同步！它属于沈琰（玄铁），此刻正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顽铁，在沉渊的巨力碾压下剧烈地挣扎、扭曲、反抗！正是这股源自“钥匙”自身的、混乱而剧烈的抗拒，才使得沉渊的意志未能彻底凝聚、倾泻而下，给了龙骧军这喘息之机，也给了这摇摇欲坠的“九幽镇岳”阵一线维持的可能！

“沈琰…”谢韬心中默念，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翻涌。是这怪物引来了沉渊，打开了地狱之门。但此刻，他那源自本能的、混乱的抗争，却又成了这绝境中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成了人类阵营无意中借用的…“盾牌”！

“撑住！它在内耗！”谢韬猛地提气，声音穿透血雾，如同受伤头狼的嗥叫，带着洞穿战局的清醒与决绝，“沉渊之力并非铁板一块！那怪物…就是破绽！稳住阵脚！为这天下…争一线变数！”

主帅的话语如同强心剂，让那些濒临崩溃边缘的军士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是啊，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内部…在自相残杀？！狂吼声再次从疲惫的胸腔中挤出，带着血沫，军魂虚影的裂纹弥合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紫宸殿内，血腥与绝望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李牧将军的半截残躯倒在冰冷金砖上，断口处血肉模糊，骨茬森然，暗紫色的污血混合着灰烬之雪，在身下洇开一片刺目的狼藉。他怒睁的独眼中，凝固着最后的战意与不甘，死死瞪着殿外那片翻滚的黑暗。

幸存的羽林卫残兵，早已被将军的惨死和殿外那非人的恐怖彻底击垮了意志。他们蜷缩在殿柱的阴影里，或是目光呆滞，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偶；或是双手抱头，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出压抑到极致的、濒死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失禁的腥臊与浓重的血腥味。

殿外广场，沈琰（玄铁）的嘶吼已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嗬嗬”声，如同破败风箱在濒死的野兽喉咙里抽动。

沉渊骨鸣带来的血脉共鸣与灵魂撕裂，将他推向了更深层次的混乱与失控。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如同烧熔的岩浆，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搏动、流淌，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他身体剧烈的、不自然的痉挛。玄铁面具彻底崩碎殆尽，露出一张完全被暗金纹路覆盖的、非人化的灰败面孔。那纹路深深嵌入皮肤之下，甚至凸起于表面，如同活体的金属脉络，散出灼热而混乱的气息。

最恐怖的是他的左眼。那只灰色的瞳孔深处，涡流旋转的度已经快到极致，化为一片模糊的灰金光晕。而在那光晕的中心，一点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奇点，正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不稳定！它时而坍缩，时而膨胀，每一次变化都引得周围的空间产生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扭曲！一股纯粹的、凌驾于之前所有湮灭意志之上的恐怖吸力，正从那不稳定的奇点中散出来，拉扯着周围的血雾、灰烬之雪，甚至…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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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下那片蠕动的、粘稠如墨的影噬黑暗，失去了稳定的意志约束，彻底失控！它不再局限于深沟边缘，而是如同决堤的黑色冥河，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所过之处，龟裂的汉白玉地砖、凝固黑的血泊、散落的金属碎屑…一切有形无形的物质，都在无声无息中被彻底抹除，只留下绝对的、令人心悸的虚无空白！吞噬的度快得惊人，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吞噬着紫宸殿前的广场，向着那高耸的台阶，向着殿内…汹涌扑来！

“嗬…嗬…”沈琰（玄铁）喉咙里出意义不明的嘶鸣。他猛地抬起头，布满熔岩般纹路的脸庞，那只恐怖的灰瞳奇点，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不再漠然空洞，而是转向了紫宸殿西侧的方向！那里，隔着重重宫阙与翻涌的血雾，是…芷兰殿！

沉渊骨鸣的余波尚未散尽，那源自地底最深处的、冰冷而宏大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汐，正一波波冲刷着整个帝都废墟。而这意志的流向，其核心的“锚点”之一，赫然指向了芷兰殿的方向！一股微弱却极其清晰、带着某种古老封印气息的波动，正从芷兰殿的地基深处散出来，如同黑暗潮汐中一盏顽强闪烁的孤灯，与沉渊的意志进行着无声而激烈的对抗！

这股封印的气息…似乎刺激到了沈琰（玄铁）混乱识海深处某些更加破碎、更加黑暗的记忆碎片！

阴暗潮湿的地宫…冰冷的石台…刺入脊椎的剧痛…暗紫色的粘稠液体…女人泣血的哀嚎…“沉渊之血…诅咒…”…还有…模糊的龙袍身影冰冷的声音：“…筑‘九门’…镇‘渊眼’…此子…便是最后的‘钥匙’与…‘容器’！”

“呃…啊——！！！”沈琰（玄铁）再次爆出痛苦的嘶嚎！他猛地抬起双手，死死扣住自己布满纹路的头颅，仿佛要将那些撕裂灵魂的记忆碎片抠出来！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光芒爆闪，如同负荷的熔炉！脚下失控蔓延的影噬黑暗，仿佛感应到主体剧烈的精神波动，扩张的度再次暴涨！如同咆哮的黑色怒潮，瞬间吞噬了大片广场，距离紫宸殿的台阶仅剩咫尺之遥！

“不…不要过来！”

“娘…娘啊！”

殿内残兵出最后的、绝望的哭喊。有人崩溃地试图向后爬，却撞在冰冷的殿柱上；有人彻底瘫软，失禁的液体在身下漫开，眼神涣散，等待终结的降临。

帝都上空，翻涌的灰黑死雾深处，异变陡生！

那九座巨大的城门血锈源点，如同九颗腐烂的心脏，搏动的暗红光芒骤然变得急促而明亮！无数道蛛网般的巨大血锈裂缝，如同大地的伤口，从城门处向着全城疯狂蔓延，深不见底的裂缝深处，灰黑色的、如同巨大血管般的物质剧烈地蠕动着，散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嗡——！

一股比之前更加集中、更加冰冷的沉渊意志，猛地从紫宸殿地底的核心“渊眼”处爆！这股意志仿佛带着一丝被芷兰殿那顽强封印气息所激怒的“情绪”，不再仅仅是无形的威压，而是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灰金色的、如同实质的光柱，猛地冲破紫宸殿废墟的阻隔，撕裂浓稠的死雾，直射天穹！

这道灰金光柱出现的刹那，整个被血雾笼罩的帝都，如同被投入了绝对的静默领域！所有残存的、微弱的哭嚎、惨叫、建筑崩塌声…瞬间消失！只剩下那光柱破空时出的、低沉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嗡鸣！

光柱冲入厚重的死雾云层，如同投入滚油的火种！

轰隆隆——！

遮蔽天日、厚重如铅的灰黑死雾云层，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云层深处，仿佛有亿万只无形的巨手在疯狂搅动！粘稠的云层被硬生生地撕开、排挤、压缩！

一轮巨大的、暗红色的“月亮”，在死雾云层被排开的巨大空洞中，缓缓地、不可抗拒地…浮现出来！

血月凌空！

那并非真正的天体，而是沉渊意志在物质世界投射出的恐怖具象！它散着暗红、粘稠、如同凝固血浆般的光芒，冰冷地俯瞰着下方化为死域的大地！血月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不断蠕动、扭曲的灰金色纹路，如同活体的血管与神经，又像是一只巨大无比、缓缓睁开的、冰冷无情的眼睛！

血月的光芒洒落！

这光芒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绝对的“重”与“腐”的法则力量！光芒所及之处，粘稠的血雾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和重量，沉降的度骤然加快，如同粘稠的血浆瀑布，向着地面倾泻而下！地面上的血锈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滋生、蔓延、增厚的度提升了数倍！那些在血雾中艰难挣扎的幸存者，被这血月之光照到的瞬间，身体如同被泼上了强酸，皮肤迅溃烂、溶解，露出下面同样在飞腐朽的肌肉和骨骼，最终化为一滩冒着气泡的、混合着暗红锈迹的脓血！

龙骧大营营墙之上，血月的光芒穿透翻涌的血雾，冰冷地洒在每一个军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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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

惨叫声瞬间爆！不同于之前的灵魂冲击，这血月之光是实质的、带着强烈腐蚀与规则扭曲的力量！被光芒照射到的玄甲，表面的血锈以肉眼可见的度疯狂增厚、板结，出“嗤嗤”的声响，如同活物般向内侵蚀！甲片变得脆弱，在军士们因痛苦而绷紧的身体动作下，竟出“咔嚓”的碎裂声！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烧，起泡、溃烂、变黑，散出焦糊的恶臭！

“九幽镇岳”大阵上空，那本就布满裂纹的铁血军魂虚影，在血月光芒的照射下，如同被泼上了浓硫酸！剧烈的腐蚀声滋滋作响！虚影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黯淡、稀薄！边缘处的裂纹疯狂扩大，大片的意志光屑如同雪崩般剥落、湮灭！

噗通！噗通！

成片的军士再也无法支撑，惨叫着倒下！他们的身体在血月光辉下迅腐朽，与身上的甲胄粘连在一起，化为暗红色的、覆盖着厚厚锈迹的扭曲雕像！

“大帅！”副将目眦欲裂，看着身边瞬间倒下的袍泽，看着上空即将彻底崩溃的军魂，声音带着哭腔。

谢韬当其冲！血月的光芒几乎完全集中在他身上！他身上的藏青棉袍瞬间变得焦黑、脆化，如同燃烧后的纸灰！裸露的皮肤上浮现出大片的灰败斑块，如同迅蔓延的尸斑！但他握着“断岳”刀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咳…”谢韬猛地咳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脸色瞬间化为金纸。他死死盯着那轮悬挂于死雾天穹的巨大血月，又猛地将目光投向紫宸殿西侧——芷兰殿的方向！在血月之光的照耀下，在沉渊意志空前凝聚的此刻，他清晰地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