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灯刺眼的红光,像泼洒的鲜血,在走廊里疯狂旋转,将所有人脸映得狰狞扭曲。顾沉舟指尖冰凉,僵立在主机房冰冷的金属门前,刺耳的蜂鸣声浪几乎要穿透耳膜。门内,巨型机柜阵列中代表核心数据库的指示灯,正一片接一片地熄灭——如同生命在眼前无可挽回地流逝。
“顾工!交易数据流完全中断!实时风控模型全部离线!”一个年轻工程师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尖锐的警报背景里破音。
顾沉舟猛地推开沉重的金属门。扑面而来的冷气混杂着电子元件过载的焦糊味。巨大的监控屏墙上,原本如江河奔涌的全球交易数据流,此刻只剩下刺目的、不断刷新的红色错误代码,瀑布般向下倾泻。几块关键区域的屏幕彻底黑了,倒映着他自己苍白如纸的脸。他扑到离得最近的操作终端前,十指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试图强行切入日志核心层。屏幕上弹出的,只有一行行冰冷、拒绝的权限提示,像一张张嘲笑的脸。
“顾沉舟!”一声压抑着雷霆震怒的低吼自身后炸响。
顾沉舟艰难地转过身。公司创始人兼ceo周正阳站在门口,那张平日里颇具儒商气度的脸,此刻因盛怒而微微扭曲,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刀锋,直直刺向他。周正阳身后,站着几位面色铁青、西装革履的高管,无形的压力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告诉我,”周正阳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压过了刺耳的警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数据,是公司的命脉!损失……你承担得起吗?!”他环视着这片狼藉的“战场”,目光最终钉死在顾沉舟身上。
顾沉舟喉头紧,像被粗糙的砂纸磨过:“周总,我……”
“周总!初步排查指向……指向核心权限操作异常!”安全主管赵峰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手里平板电脑屏幕上,一份初步报告页面被刻意放大,上面一串醒目的高权限用户id——赫然关联着顾沉舟的专属密钥签名。他抬眼飞快瞥了一下顾沉舟,眼神复杂,随即又垂下。
周正阳的目光扫过那份报告,再投向顾沉舟时,里面的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冻结了。空气里只剩下主机风扇徒劳的嗡鸣和警报的嘶叫,冰冷刺骨。
“老板,我誓这不是我做的。”顾沉舟强迫自己迎向那双审视的眼睛,声音因竭力压抑而微微颤,“有人在故意陷害我。一个局,从内部开始的局。给我时间,我一定揪出这只黑手。”
“时间?”周正阳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公司每分钟都在承受巨额损失!客户信任在崩塌!顾沉舟,我欣赏你的才华,但公司不是赌场,赌不起你的‘时间’!三天!七十二小时之内,要么给我真凭实据洗清你自己,要么……”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沉重,像巨石压在顾沉舟胸口。
调查委员会迅成立,由周正阳亲自坐镇,赵峰担任执行组长。顾沉舟被变相“保护性隔离”。他那间曾代表技术核心地位的独立办公室,此刻成了临时审讯室。厚厚的百叶窗被拉下,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光线,也隔绝了他熟悉的技术王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纸张的沉闷气味。每一次询问都像一场漫长的精神凌迟。
“顾工,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你在哪里?在做什么?请精确到分钟。”
“根据日志记录,凌晨一点零五分,你的密钥在非你常用设备上进行了三次高危操作,如何解释?”
“有匿名内部举报邮件称,你近期与竞争对手‘智擎科技’的高层有秘密接触,是否属实?”
问题如同淬毒的钢针,角度刁钻,直指要害。顾沉舟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时间线、操作节点、可能的逻辑漏洞。他试图重现入侵路径,解释那些异常登录点。然而,对手显然极其专业,甚至可以说是优雅。每当他凭借多年经验和对系统的深刻理解,在浩如烟海的日志碎片中,终于捕捉到一丝异常跳转的ip痕迹,那痕迹就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雪花,在下一秒的深度追踪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尝试恢复被巧妙覆盖的临时文件碎片,得到的却往往是精心伪造的、指向他自己的操作记录。对手不仅技术高,更对公司内部架构和顾沉舟本人的工作习惯了如指掌,像一只无形的手,在黑暗中编织着天衣无缝的罗网。
办公室外,走廊尽头隐约传来压低的人声,是调查组的人在交换信息。顾沉舟捕捉到只言片语:“……关键日志缺失……物理访问记录对不上……太干净了……”这“干净”二字,像冰锥刺入他的神经。对方连物理层面的监控都做了手脚?这需要何等精细的策划和内应!寒意顺着脊椎蔓延。他下意识摸向西装内袋,指尖触到一个微凉的硬物——一枚旧u盘,里面存着他早年编写、公司系统并不记录的一套底层诊断工具,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他必须等待一个绝对安全的时机,一个网络监控出现短暂盲点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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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办公室顶灯惨白。赵峰再次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沓新的打印资料,脸上是公式化的严肃:“顾工,这是从你个人工作邮箱导出的最近三个月邮件元数据,有几封加密邮件的送时间点很微妙,与系统异常登录高度吻合。我们需要你提供解密方式,配合查验内容。”
顾沉舟心头一凛。他的私人邮箱?对方的手伸得比他预想的更长!他强迫自己冷静:“赵主管,那些邮件涉及我个人的技术研究,与公司业务无关。而且,邮件加密密钥是我的个人生物信息绑定,在公司环境下无法调用。”
“个人研究?”赵峰的声音毫无波澜,“在核心系统崩溃的当口,任何‘个人’行为都值得深究。公司有紧急授权条款,必要时可以要求你配合提供生物密钥进行验证。这是周总签署的授权书副本。”他将一张纸推到顾沉舟面前,上面鲜红的公章和签名触目惊心。
空气仿佛凝固了。顾沉舟看着那张授权书,指关节捏得白。一旦交出,他最后一点隐私和底牌将荡然无存。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赵峰,你们调查的方向从一开始就被人刻意引导了!盯着我不放,只会让真正的黑手逍遥法外,继续侵蚀公司!你们在浪费时间!”
赵峰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避开了顾沉舟的逼视,声音依然冷硬:“顾工,职责所在。请理解。明天上午九点,技术组会架设生物密钥读取设备。请做好准备。”他说完,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被关上,沉重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顾沉舟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眼。赵峰那一瞬间的犹豫和回避,像一道微弱的裂隙。这个调查组组长,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笃定?还是说……他也在某种无形的压力之下?顾沉舟的心沉得更深了。对手不仅布下了技术陷阱,更编织了一张庞大的人事罗网。时间,像指间沙,流逝得飞快而无声。三天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天半。
城市的另一端,苏星晚站在自己工作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霓虹璀璨,车流如织,却丝毫照不进她心底的冰冷。手机屏幕停留在编曲团队负责人最后来的那条信息上,冰冷的文字刺得她眼睛痛:“苏小姐,万分抱歉,团队核心成员突不可抗力因素,无法继续参与您的专辑项目。我们深知此举违约,愿按合同赔偿。祝您项目顺利。”
“顺利?”苏星晚低声重复,指尖用力到泛白,几乎要将手机捏碎。这已经是短短一周内,第三支谈妥的编曲团队临时变卦了。理由五花八门——有人突然接到海外大单,有人“身体抱恙”,有人甚至直接失联。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第三次……这冰冷的巧合背后,必然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林宇那张看似温文尔雅、实则阴鸷的脸在她脑海中浮现。她父亲苏秉渊的得力助手,也是她音乐事业曾经最大的推手。然而,自从她拒绝了父亲安排的商业联姻,坚持自己的音乐道路,并公开与顾沉舟的关系后,林宇就变成了她事业上最阴魂不散的绊脚石。他用尽手段,试图让她低头,回到那个由家族利益精心规划的牢笼里。
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沉舟”的名字。苏星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酸涩和翻腾的怒火,迅调整呼吸,才滑开接听键。
“星晚?”顾沉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强行抑制后的平稳,却掩盖不住那份深重的疲惫,像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你那边……还好吗?编曲的事情,有进展了?”
“嗯,挺好的,正在谈新的团队,有几个不错的备选。”苏星晚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些,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笑意,“别担心我,你顾好你自己那边才是正经。老板那边……压力很大吧?”她小心翼翼地问,心却揪紧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细微的电流声。这短暂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沉重。
“还好,我能应付。”顾沉舟的声音低沉下去,那份刻意维持的平稳终于裂开一丝缝隙,透出难以言喻的倦意,“星晚,答应我,别为我的事分心。你的音乐,才是你最锋利的武器。先把专辑做好。”
“我答应你。”苏星晚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挂断电话,她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眼中的迷茫和脆弱瞬间被一种冷硬的决心取代。林宇……还有他背后那些人。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打垮她?打釜沉舟?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羽翼下的小女孩了。
苏星晚猛地转身,走到巨大的白板墙前,拿起一支红色记号笔,用力写下几个名字——那是她这些年积累下的、真正值得信赖的音乐人脉核心圈。笔尖划过白板,出沙沙的锐响,像是在宣战。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苏星晚化身不知疲倦的战士。电话一个接一个拨出去,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几乎成了工作室的背景音乐。她厚着脸皮,动用了几乎所有能想到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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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电话打给陈默,一位年过五十、编曲风格沉稳老辣的前辈,曾在她刚出道时给予过关键指导。电话接通,陈老师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和:“星晚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陈老师,打扰您了。我的新专辑在编曲上遇到点麻烦,急需您这样的定海神针……”苏星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
“新专辑?好事啊!”陈默的声音听起来很热络,“不过星晚啊,”他话锋一转,带着明显的为难,“实在不巧得很。我这边刚接了一个大型纪录片的全套配乐,时间卡得死死的,未来半年都抽不开身了。你看这……唉,真是分身乏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