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之前没听您提过……”苏星晚的心往下沉。
“临时接的,大项目,推不掉。”陈默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感,“星晚,下次,下次一定合作!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啊。”电话忙音响起,干脆利落。
苏星晚握着烫的手机,指尖冰凉。陈默的纪录片项目,她从未在任何业内消息里听说过。这“临时”来得太过蹊跷。
第二个目标是“新浪潮”工作室,几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组成的新锐团队,风格前卫大胆,苏星晚很欣赏他们的创意。电话是工作室负责人李响接的。
“晚姐!您找我?”李响的声音年轻有活力。
“李响,有个急活儿,我的新专辑编曲,想看看你们团队有没有档期和兴趣深度合作?”
“真的?!晚姐您找我们?”李响的声音充满惊喜,但随即,背景音里似乎传来另一个压低声音的劝阻,李响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热情消退了几分,“呃……晚姐,能接到您的邀请我们太荣幸了!不过……我们最近在全力筹备一个海外巡演的虚拟舞台项目,人手和精力实在……有点吃紧。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挤出时间帮您做一两?全盘的话,怕耽误您的大事……”
“虚拟舞台?我记得你们上个月还在招人扩充团队?”苏星晚敏锐地追问。
“呃……是,是啊!但项目突然提前了,对,提前了!特别赶!”李响的语气变得有些支吾,“晚姐,实在抱歉!这样,等我们忙完这阵子,一定……”
电话再次被挂断,留下空洞的忙音。苏星晚靠在调音台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新浪潮工作室的虚拟项目,业内也毫无风声。一次次的“巧合”,一次次的“不巧”,冰冷的模式如出一辙。
她不甘心,翻出一个几乎尘封的号码——宋哲,一位特立独行的电子音乐制作人,性格孤僻但才华横溢,曾在地下音乐圈有过短暂辉煌,后因理念不合沉寂。苏星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一个沙哑冷淡的声音传来:“谁?”
“宋老师,我是苏星晚。很抱歉打扰您……”
“苏星晚?”宋哲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什么事?”
苏星晚简洁说明来意和困境。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星晚以为信号中断了。
“林宇。”宋哲突然吐出两个字,声音冰冷,“有人给我递过话,‘不想惹麻烦,就离苏星晚远点’。你惹上大麻烦了,小姑娘。”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你的音乐很好,但在这个圈子里,光有好音乐,没用。你好自为之。”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冰冷的恐惧和愤怒交织着席卷了苏星晚。林宇的手,比她想象的伸得更长、更黑。他甚至不屑于完全隐藏,就是要让她清楚地感受到无处不在的封杀,感受绝望。
又一次被婉拒后,苏星晚疲惫地靠在冰冷的玻璃墙上,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喧嚣隔着玻璃变得模糊。挫败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难道真的……山穷水尽了?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室内突兀地亮起,是一条微信新消息。信人是“阿哲”,一个几年前在某个小型音乐节后台有过一面之缘的键盘手,当时他还在某个乐队里挣扎。苏星晚对他的印象,停留在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里燃烧的对音乐的纯粹热爱。
“晚姐,我是阿哲,还记得我吗?在迷笛后台,您还夸过我那段即兴键盘o。”信息后面跟着一个腼腆的笑脸表情。
苏星晚有些意外,点开语音条。
阿哲的声音年轻,带着点紧张,却异常真诚:“晚姐,我……我和几个朋友,鼓手大伟、吉他手小飞,我们自己弄了个小工作室,主要接点游戏配乐和独立电影的活儿。我们……我们特别喜欢您上张专辑里那《逆光独行》的编曲思路!刚才在朋友圈看到……看到您好像在找编曲团队?我们……我们知道自己没什么名气,可能不够格,但……如果您不嫌弃,我们愿意试试!我们可以立刻带着初步想法去找您!我们……真的很喜欢您的音乐!”
语音条结束,工作室里一片安静。苏星晚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闪烁的小红点,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散了心头的寒意。她闭上眼,阿哲在迷笛后台那场倾尽全力的即兴演奏仿佛又在耳边响起,笨拙、青涩,却带着不顾一切、要燃烧殆尽的纯粹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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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迅回复:“阿哲,地址我。现在,立刻,带着你们的想法过来。我等着。”
顾沉舟的临时隔离办公室,更像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厚厚的卷宗堆积在桌上,每一页都记录着指向他的“罪证”,冰冷而沉重。空气里弥漫着打印机油墨和焦虑混合的沉闷气味。他把自己埋在一堆散乱的网络拓扑图和布满注释的日志打印稿里,像一头困兽在寻找牢笼的缝隙。窗外天色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时间在指尖无声流走,距离周正阳给出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
对手的手段极其高明,如同在数据海洋中游弋的幽灵章鱼,每一次触碰都留下难以捕捉的黏腻触感,又迅隐没于黑暗。但顾沉舟知道,再狡猾的幽灵,也必然有它存在的痕迹。他像一个在泥沼中跋涉的考古学家,用尽所有经验和直觉,在一片混沌中寻找那细微的、不合常理的“断层”。
他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日志流,眼睛干涩痛。那些伪造的操作记录天衣无缝,时间戳、设备指纹、操作序列,都完美指向他。对方显然侵入了公司内部的员工行为分析系统,对他的工作习惯、常用工具甚至作息规律都了如指掌。这绝非外部黑客能做到的,一定有内鬼,而且级别不低。
他想起了赵峰递给他那份停职通知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赵峰是技术出身,以严谨着称,他会完全看不出这些证据链条里那些细微到近乎完美的“巧合”吗?顾沉舟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浮现:或许,赵峰本身也是被利用的一环,或者……他也在被监视?
他需要跳出这个被精心布置的陷阱。对手在明网(公共互联网)上布下了天罗地网,那他们的通讯和交易,必然隐藏在更深、更暗的地方——深网,甚至是暗网。那里是“暗礁”这类组织的老巢。
思路逐渐清晰。顾沉舟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那些海量的异常流量记录上。他不再试图从伪造的操作日志里找破绽,转而专注于那些看似无关紧要、混杂在正常访问洪流中的细微网络波动。他开始构建一个复杂的筛选模型,专注于毫秒级的异常延迟、微小的协议偏差、以及那些伪装成普通流量却带着特殊加密标记的数据包碎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次熄灭。顾沉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高强度的心智运算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头痛欲裂。他抓起桌上冷掉的咖啡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液体刺激着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一张密密麻麻记录着异常流量时间戳的打印纸上。一个极其不起眼的ip地址段反复出现,混杂在海量的正常访问中,如同水底的暗影。它伪装成来自北欧的普通数据中心,但顾沉舟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常——这个ip段在某个毫秒级的瞬间,曾极其短暂地跳转连接过一个位于东南亚的、极其冷门的卫星通信节点!这个节点,在顾沉舟的记忆深处,与两年前他协助网安部门追踪的一个代号“暗礁”的灰色技术组织有关!那次行动虽然未能彻底打掉“暗礁”,但顾沉舟深入研究了他们的技术特征和常用基础设施,这个冷门卫星节点就是他们用于关键任务跳板的“幽灵通道”之一,因其高昂成本和极难追踪而极少启用!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就是这个!一个被精心掩盖的、极其短暂的路径跳转!对手几乎抹去了一切痕迹,却在这个最不起眼的环节,留下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破绽!他们一定使用了极其昂贵的、难以追踪的匿名卫星信道作为中继跳板!这种级别的伪装和投入,目标绝不仅仅是搞垮他顾沉舟个人,其背后必然指向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而林宇,很可能就是这利益链条上关键的一环!
顾沉舟猛地扑向电脑,十指在键盘上爆出疾风骤雨般的敲击声。他绕开公司内部被严格监控的网络,利用自己私藏的加密隧道和几个隐秘的海外代理节点,小心翼翼地、像拆解最精密的炸弹般,沿着那条微弱的线索溯源。他先利用那个冷门卫星节点的已知漏洞,尝试反向注入探测代码,捕捉其短暂的活跃期。接着,他模拟“暗礁”组织常用的握手协议,向那个可疑的北欧ip段送伪装的身份验证请求,试图诱骗其反馈出更多底层信息。屏幕上的指令行飞滚动,绿色的字符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锁定“暗礁”组织内部与这次攻击直接关联的具体节点和操作者!只要能抓到“暗礁”的狐狸尾巴,顺藤摸瓜,指向林宇的链条就清晰了!
追踪进度条艰难地向前推进着,o…………o……每一次微小的推进都让顾沉舟的心跳加。他仿佛看到那层厚重的黑幕被撕开了一道缝隙,微光就在前方。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办公室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调查组的赵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着公司安保制服、面无表情的人。赵峰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公式化的冰冷。他的目光扫过顾沉舟屏幕上那正在运行的复杂追踪界面,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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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工,”赵峰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宣读判决,“委员会综合现有证据,认为你目前无法有效解释核心疑点,也无法提供充分证据自证清白。根据公司危机管理预案和高层决议,现正式通知你:即刻起,暂停你技术总监及一切相关职务权限。请配合交接工作,并在调查结果最终出炉前,不得接触任何公司核心系统及数据。你的员工权限将在十分钟后冻结。”
最后一丝血色从顾沉舟脸上褪去。他看着赵峰递过来的那份停职通知,白纸黑字,像冰冷的镣铐。他刚刚抓住的线索,那通往清白的唯一微弱曙光,仿佛被这扇门彻底关在了外面。屏幕上,那顽强爬升到的追踪进度条,像一个残酷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