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苏星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鼹鼠’又来了消息。”她递过一个经过重重加密的微型数据板。
顾沉舟接过,屏幕幽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信息简短而残酷:另外两个位于城市不同角落的备用安全点,在过去四小时内相继失去联系,极有可能已被摧毁。最后一条情报来自一个渗透进当地警方的内线,用生命出的最后警告——神秘组织通过上层施压和伪造证据,已成功将顾沉舟团队定性为“极度危险的国际恐怖分子”,并启动了更高权限的全球协同搜捕程序。这意味着,除了组织本身的杀手,各国官方力量也将成为他们的敌人。
真正的天罗地网,已彻底张开。他们从阴影中的猎手,彻底沦为了被整个世界追捕的猎物。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数据板上那几行冰冷刺目的文字,像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备用点被拔除,意味着退路断绝;被官方通缉,则意味着阳光下的世界也对他们关上了大门。双重绞索,骤然勒紧。
技术专家“老k”猛地一拳砸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指关节瞬间破皮渗血,他浑然不觉,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操!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负责通讯的“猴子”脸色惨白,抱着加密终端的手指都在微微抖,喃喃道:“连警察都…那我们还怎么动?走到哪里都是靶子…”
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无力的暗流在狭小冰冷的房间里涌动。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铁锈味。连窗外呜咽的风声,都像是在为他们的绝境奏响哀乐。
顾沉舟缓缓转过身,数据板幽蓝的光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仿佛穿透了斑驳的墙壁,投向某个不可知的远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这种平静,并非麻木,而是一种被逼至悬崖边缘、退无可退时,从骨子里透出的决绝。
“靶子?”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片刮过地面,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从我们决定揭开这个盖子开始,就注定是靶子。区别只在于,是等着被子弹击中,还是主动去撞碎那颗子弹。”
他向前走了一步,脚步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异常清晰。“官方介入,意料之中。他们掌控喉舌,颠倒黑白,这不新鲜。新鲜的是,”他顿了一下,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我们还没死。我们还有线索,还有脑子,还有这身没被打断的骨头!”
他猛地抬手指向窗外那片被雨水冲刷的、破败混乱的老城屋顶:“看看外面!这就是我们的战场!不是他们金碧辉煌的总部,不是他们掌控的卫星轨道!是这里,这些肮脏的角落,这些被遗忘的缝隙!他们编织大网,我们就做钻进网眼的针!他们动用国家机器,我们就利用这机器的锈蚀和迟钝!他们想把我们碾碎在光天化日之下,我们就让他们看看,阴影里活下来的,才是真正的猎手!”
没有慷慨激昂的呐喊,只有字字如铁,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股被压抑到极致的血性,被这冰冷的话语点燃。苏星晚第一个站起身,雨水浸透的外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却挺直的线条,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沉舟说得对。绝望没用。他们越疯狂,越说明我们踩到了他们的痛处!那本加密文件里,一定藏着让他们粉身碎骨的秘密!”
“对!干他娘的!”“老k”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污,眼神重新燃起凶悍的光。“猴子”也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用力抱紧了怀里的终端,仿佛那是唯一的武器。
就在这股背水一战的悲壮气氛刚刚凝聚时,一直蜷缩在角落阴影里、负责警戒外围的“山猫”突然出一声极轻微的抽气声。
“头儿!有情况!”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
顾沉舟和苏星晚立刻闪身到窗洞边缘,借着墙壁的掩护向下望去。
筒子楼斜对面,隔着一片狼藉的拆迁空地,有一排同样破败、但底层尚有人居住的临街铺面。此时,一个穿着深灰色连帽冲锋衣、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正快步从一家挂着“老王杂货”褪色招牌的小店里走出来。他的动作看似随意,但步频极快,肩膀微微内扣,透着一股刻意的低调。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街角一个废弃的报刊亭旁停下,似乎在看手机,但目光却警惕地、快地扫视着四周的每一个角落,包括他们所在的这栋废弃筒子楼的方向。
“这人…不对劲。”苏星晚的声音凝成一线,“杂货店老板老王我有点印象,是个老酒鬼,白天都很少清醒。刚才他进去不到两分钟,出来时右手插在口袋里,鼓鼓囊囊,像是攥着什么东西。不像买东西。”她的观察力细致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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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诡异的是,那男人在报刊亭旁停留了不到半分钟,一个穿着环卫工雨衣、推着垃圾车的人慢悠悠地经过他身边。两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甚至没有眼神直接接触。但就在错身而过的瞬间,男人插在口袋里的右手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而那个环卫工的步伐也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推着车继续前行,消失在另一条小巷里。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若非刻意观察,几乎无法察觉。
“交接!”顾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种警惕的姿态,那种无声的、高效的传递方式,绝非普通市民!这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地下工作者特有的谨慎和联络手法!
“山猫,盯紧他!注意隐蔽!”顾沉舟立刻下令,声音里带着一种猎人终于现猎物踪迹的兴奋与凝重,“老k,猴子,准备轻型装备。星晚,跟我来。其他人原地待命,保持最高警戒!”
目标,出现了!哪怕只是一丝微弱的可能,也足以在这绝望的黑暗中撕开一道缝隙!
灰衣男人结束了“观察”,拉低帽檐,迅转身,沿着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狭窄小巷快步走去。他的方向,并非通往主干道,而是朝着老城区更深处、更混乱的腹地。
顾沉舟和苏星晚如同两道融入雨幕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下筒子楼。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利用楼体外部锈蚀的消防梯和堆积的杂物,从背阴面潜入地面。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浸透单薄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让他们的大脑异常清醒。
“山猫”留在高处,通过加密的微型单兵通讯器,持续报告着目标的方位和动态:“目标转入‘三岔口’…左拐进‘烂泥塘’巷…度加快…前方是‘盲肠胡同’,死路尽头只有一栋六层老居民楼,目标进去了!”
顾沉舟和苏星晚立刻改变路线,避开目标可能观察到的方向,利用错综复杂的小巷快迂回接近那栋“盲肠胡同”尽头的老旧居民楼。这是一栋典型的八十年代红砖板楼,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的砖块,像一块巨大的、长了癞疮的方砖。楼门洞黑黢黢的,入口处的铁门早已锈蚀脱落,半敞着,像一个沉默而肮脏的入口。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霉味和附近垃圾桶散出的酸腐气息。
两人如同壁虎般紧贴着楼体阴影,无声地移动到入口侧面。顾沉舟对苏星晚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守住入口侧翼,自己则如同鬼魅般闪入门洞。门洞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接触不良的声控灯偶尔闪烁一下,投下短暂而惨白的光晕。楼道里堆满了破家具、纸箱和废弃的自行车,散出浓重的灰尘味。楼梯是老旧的水泥台阶,边缘磨损得厉害。
顾沉舟屏息凝神,将感官提升到极致。楼内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电视声和婴儿啼哭声,混杂着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然而,就在这看似平常的居家噪音之下,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声音——一种低沉、稳定、几乎被环境音完全覆盖的电子设备运行时的微弱蜂鸣。这声音并非来自任何一户居民的家中,而是…向下!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布满污渍和涂鸦的水泥地面。在靠近楼梯下方、堆放杂物的最阴暗角落,似乎有一片地面比其他地方显得异常“干净”——缺少了那种经年累月堆积的厚厚灰尘,只有一层薄薄的浮灰。边缘处,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易察觉的空气流动感。
地下!入口在楼梯下的杂物堆后面!
顾沉舟迅退出楼洞,对苏星晚做了个“下”的手势,眼神凝重地点点头。苏星晚瞬间领会,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两人没有立刻行动。在确认居民楼外围没有其他可疑人员后,他们如同融入墙壁的影子,退回到筒子楼的临时据点。时间在紧张的部署中一点点流逝。雨水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破败的屋顶。
“确认了,入口在楼梯下杂物堆后面,伪装得不错,但瞒不过沉舟的眼睛。”苏星晚快向其他成员通报,“初步判断,里面至少有三到四人,有电子设备运行声,可能是通讯节点或小型中转站。”
“猴子,立刻扫描该楼及附近区域所有无线信号,尝试捕捉特征码,找出他们的通信频段和可能的加密方式。记录所有异常信号源位置,尤其是可能存在的监控探头或报警装置。”顾沉舟语飞快,“老k,准备定向爆破索和强光震撼弹,剂量要精准,目标是破门和控制,不是拆楼。山猫,你占据对面那栋水塔制高点,用热成像仪监控目标楼地下室区域,随时报告里面人员热源分布和移动情况。雷子,守住‘盲肠胡同’唯一入口,任何人接近,非必要不动手,但绝不能放走一个!”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咬合。每个人的角色和任务被迅分配下去。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快而无声的准备。装备被取出,检查,调试。压抑的沉默中,酝酿着一触即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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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指向凌晨三点。这是一天中人最困倦、警惕性最低的时刻。雨势稍缓,变成了冰冷的、连绵不绝的雨丝,为行动提供了绝佳的噪音掩护。
筒子楼顶层,顾沉舟最后检查了一下手中加装了消音器的紧凑型冲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躁动的心绪沉静下来。他抬起头,目光逐一扫过身边几张在昏暗光线中显得异常坚毅的脸。苏星晚眼神锐利如鹰,手中小巧的战术手枪稳如磐石;“老k”调试着爆破装置,神情专注而冷酷;“猴子”紧盯着终端屏幕,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山猫”和“雷子”早已就位,通讯频道里一片寂静,只传来他们平稳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