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二人异口同声,一个比一个斩钉截铁。
顾殷久有些尴尬,苏扶卿垂眸补充:“只是一些小分歧。”
苏桥松有些哑然失笑道:“扶卿,你先回去,我有话想单独和顾公子说。”
见弟弟不动,他将茶盏在案几上轻轻一磕,又道:“怎么,连兄长都信不过了?”
苏扶卿终是起身,经过顾殷久身边时,他低声道:“我在门外等你。”
待门合上,苏桥松才道:“顾公子,可否应我一事?”
“……庄主请讲。”
顾殷久眼皮一跳,心道苏桥松莫不是打算在这秋后算账?
若换作是他,自家冰清玉洁的弟弟被人捅了一刀,占了便宜还溜之大吉,如今这混账还敢大摇大摆上门,不剁碎了喂狗都算是宽宏大量了,偏这苏大公子还端得住世家做派,显然涵养十足。
想到这里,他偷偷瞄了眼窗外,盘算着一会儿要是情况不对,是破窗逃跑还是走正门体面一些。
结果苏桥松一开口,说的竟是:“无论发生什么,别再抛下扶卿了。”
见他一脸惊愕,苏桥松忍不住笑道:“很奇怪是不是?自家弟弟跟一个魔头跑了,我为什么不拦他。”
若在平日,顾殷久听到这样的桥段,定是要添油加醋地编排几句“这魔头定是使了什么下作手段”、“可怜这小少爷定是被骗”之类的,如果这戏文里的主角不是他的话。
此刻他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其实,当年我也怨恨过父亲。恨他娶了母亲,去让母亲郁郁寡欢。可后来轮到我面对类似的处境,才晓得这世上无奈的事儿太多,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家主眼中满是疲惫:“所以我不会让扶卿重蹈我和父亲的覆辙。”
沉默良久,顾殷久忽道:“庄主,当初我坠渊后,发生了什么?小少爷他……为什么要重新下寒毒蛊?”
苏桥松倒是有些惊讶的样子:“扶卿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吗?”
顾殷久沉默着摇了摇头。
苏桥松微微叹了口气:“当年你跳下魔渊,扶卿找到你时,你体内魔气暴走,随时可能魂飞魄散。”
“寒毒蛊虽至阴至寒,但能吸纳魔气,所以他以身为皿,将你体内魔息尽数引渡,想换你一线生机,可惜最后还是没留住。”
手中茶杯咔嚓一声,碎了。细小瓷片刺入掌心,却丝毫不觉得疼。
“竟是……如此。”顾殷久低声喃喃。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窗外飘,苏扶卿正站在廊檐下,白衣随风翻飞,像只随时要飞走的鹤。
苏桥松朝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笑了:“去吧,他该等急了。”
见他出来,苏扶卿上前了一步:“兄长同你说了什么?”
顾殷久眨了眨眼,故意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他给我五百两银子,让我离开你。”
苏扶卿:“……”一听就是在胡诌。
顾殷久笑意渐敛,不由分说地执起苏扶卿的手腕,指尖轻轻搭在脉门上。
可除了脉象有些虚浮,他实在难以从中探查出更多异样。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苏扶卿才落到这种境地。
苏扶卿忽然抬手,指尖轻抚过他紧蹙的眉间:“怎么了?”
顾殷久抓住那只手,按在自己心口,苦笑:“小少爷,我这里疼得厉害。怎么办?”
“你说,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该拿什么还你?”
苏扶卿凝视他片刻,伸出手指抹过他微红的眼角,轻轻道:“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甘之如饴,何须你还。”
顾殷久闭上眼想,这债恐怕要纠缠一辈子了。不过正好,他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死缠烂打。
接下来二人一路无言,缓缓走回偏院。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影子在地上缠绵交错,时合时分。
行至偏院门前,苏扶卿驻足而立,俨然一副送完人就走的架势。
顾殷久一只脚刚跨过门槛,突然转身倚在门框上。
“天色已晚,小少爷都送我到这儿了,不如……”他嘴角勾出一个笑,“同榻而眠?”
苏扶卿耳尖微红:“可我记得,前日是谁说'记不起来的都不重要'的?”
“有吗?那一定是你记错了。”
顾殷久眨眨眼,一脸无辜,非常厚脸皮地不承认前两日才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