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拉住他,皱着眉,也有些不高兴:“你想因为路上那几个小时,就让我们今晚和明天上午的时间都过得不开心吗?”
陈冶秋睨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这些时候,凤栖梧意外的成熟通透,倒显得他情绪不稳定了。
“你一堆的道理。”叹了口气,他捏了捏凤栖梧的手。
凤栖梧知道他又一次妥协了,有些讨好地笑着靠近他身侧,手指环住他戴着戒指的小指,轻声哄着他:“今晚不讲道理……”
手指在口袋里缠绕,指尖互相试探,勾住又逃开。
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了一根无处可逃的纤细手指,然後又缠上来第三根,细细摸索。拇指抚上掌心,若有似无地一挠,掌心开始出汗。
纤细的手指借着涔涔汗水滑了出来,指甲抹过指腹,不疼,却带着些尖锐的诱惑。
逐渐明显的呼吸声泄露了面上神色淡然的两人真实的感受,口袋中的乾坤似乎无从隐藏。
陈冶秋停住下台阶的脚步,垂眸看向凤栖梧。
他的眼睛里映着路边石灯的橘色灯光,几乎要让凤栖梧忽略了深藏其中的不愿和无可奈何。
她拉着陈冶秋大衣的前襟,整个人像是要挤进他的身体。她擡头,吻着他的喉结丶他的下巴:“结了缘的,还怕我跑了?”
喉结滚动,下巴因着嘴唇的紧抿又放松也起伏变化。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在世外桃源里的最後一夜。
刚才轻松讨论着回程的问题陡然化作恍惚丶遗憾丶矛盾丶不舍,全部涌上心头,几乎让他遏制不住地想要逃避,想一直留在这里。
山风从他们脚边吹过,卷起了地上的雪,也吹走了陈冶秋一时的怯弱。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实在无用,回到北京,把她抢过来,这才是正道。
陈冶秋低下头,轻咬着她的嘴唇:“你跑到哪儿我都能把你抓回来。”
凤栖梧点了点头,似乎也受到他情绪的传染,吻变得有些苦涩起来。
不一起回去而已,被陈冶秋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似的。
山下的公路上,车灯闪过,照在他们身上。
神社参道前一对儿痴吻的男女,男的高大,女的漂亮,站在一块儿赏心悦目,让着急回家的司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就是这一秒的分神让他忽视了正在过马路的一对母子,对上他们惊恐的眼睛时,他们已经离车头不到几寸。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随即是巨大的碰撞声,车灯乱闪之後,只剩一片死寂。
真正的死寂。
凤栖梧第一个反应过来,拉着陈冶秋跑向了路边。
下一刻,眼前的场景让她不由停下了脚步。
小型货车歪倒在路边,司机痛苦地卡在驾驶座里呻吟。车灯忽明忽暗,玻璃碎了一地。车灯照射处,一个女人躺在地上,不住抽搐,後脑下的雪渐渐被血染红丶融化。
路边鲜有的游客听见动静,也围了过来。看到现场,不知谁说了声还有个孩子。
凤栖梧循声望去,看到车头遮挡住的地方,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手按在冰凉的雪地上,十根手指紧紧插进雪里,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冰天雪地之中的男孩儿,忽然就和潮湿炎热的医院里的女孩儿重叠了。一样的无声,一样的木讷,一样的置身事外。
几乎是下意识地,凤栖梧甩开陈冶秋拉着她的手,奔向了男孩儿。
路上被车轮碾过的积雪早已成了冰,只几步,凤栖梧就踉跄起来。她没有停下来,最後几步几乎是扑滑过去。
凤栖梧拉起讷讷不动的男孩儿,像二十年前有人对她做的那样,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那是她无比熟悉的眼睛,她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