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稍稍分开几寸,凤栖梧觉得凉。
“怎麽了?”她回头去看,发现陈冶秋正拿着笔饱蘸墨汁,忙问道,“你又要做什麽……”
话还没说完,背上一片带着湿意的凉气袭来,连绵不绝。
墨香发散开,笼着凤栖梧。
他在她背上写字!
每落一笔,墨汁从饱满到干涸,变化万千。
美人皮为纸,字自然也洒脱丶疯狂起来,最後几笔,不再龙睛凤眼,不再高山落石,倒颇有散仙逍遥自在之写意。
凤栖梧咬着嘴唇,身体随着笔触微微荡漾,发丝也是。
“别动……”陈冶秋的声音卷着发丝,含含糊糊的,“快好了……”
短横收势,笔在凤栖梧的背上重重一按,墨汁淌落,慢慢流向腰间。
她轻呼一声,回头去看陈冶秋。
陈冶秋的目光从背上缓缓上移,最终定在她的脸上,似是满意,又包藏祸心。
她是天地的造物又如何,现在也是他私藏的作品了。
“写的什麽?”凤栖梧问,声音发颤。
陈冶秋将她转了过来,架着她坐到了窗台上,稍稍拉开窗帘,让她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夜太凉了,玻璃也泛着霜。
陈冶秋想把她抱下来,凤栖梧却看着玻璃中的自己出神。
背上满满的字,好看极了。
“看不清。”她嗫嚅着,“念给我听。”
陈冶秋贴近她,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念着:“名利奔驰,宠辱惊疑。旧家时丶都有些儿。而今老矣,识破关机。算不如闲,不如醉,不如痴……”
凤栖梧转过头,深深望他。
“路牌我收到了,很喜欢。”她的下巴朝肩膀的方向点了点,“这个,我也很喜欢。”
“那我呢?”陈冶秋问,“喜欢吗?”
这个问题,他从没问过。他不是个喜欢从言语判断情感的人,凤栖梧对他,也早已超越语言。
可不知怎麽的,今天,他如痴如醉的时候,也很想听凤栖梧说,说她也爱他。
“陈冶秋……”凤栖梧捧着他的脸,“你看不出来吗?”
“喃喃,我想听。”
“算不如闲,不如醉,不如痴。”凤栖梧抚了抚他蹙起的眉心。
转瞬,她的唇不可抑制地与他相连。
陈冶秋想叹气,可气息却轻易被人吞噬,动摇了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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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陈克出门访友,不经意瞥了一眼陈冶秋的房子,微微皱起了眉。
二楼书房的玻璃窗上,晕着大片的黑色,深深浅浅,像被巨大的毛笔刷过。
陈克问辉子:“小四儿昨天回来过了?怎麽把书房弄得这麽脏。”
辉子也擡头看了一眼,说不清楚,没瞧见他的车。
陈克想了想,又问:“听说他最近和凤家那个叫什麽来着……走得很近?他是不是有毛病,谢英声这种好拿捏的不要,倒是喜欢跋扈的。”
“凤淼。”辉子答道,“小陈总有自己的想法。”
“不肖子,害我又少了个老朋友。”陈克又瞪了陈冶秋的书房一眼,吩咐辉子道,“以後谢恺或者谢英声来找我的话,就说我不在,别让人进门。对了,他们那些字画,尽快处理掉,以後也别让人捧着了。”
“好的陈总。”
“凤家那个过年要是来,也不见。”
“好的陈总。”
“年後米家那个晚宴,很重要,你也去,跟着我多见见人,将来集团你也勤参与着点儿,对那反骨仔也是个制衡。”陈克大步往前走着,口中却也不停,继续安排着。
“陈总,叔叔伯伯们都替您看着小陈总。”辉子不接茬儿,利落地替陈克拉开了车门。
陈克看了辉子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坐进了车里。
辉子走到副驾,开车门时,不动声色地擡头看了看,又很快垂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