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馀年前,尚还是前朝大楚执掌天下。只是大楚的皇帝一个比一个荒唐,其中以戾王最甚。他痴迷上了当朝太子妃,自己的儿媳!为夺儿媳,戾王狠心逼死了亲生儿子。谁知太子死後,太子妃也服毒自尽,为太子殉葬。
为了复活心上人,戾王听信妖道之语,狂征暴敛,穷尽大楚所有的黄金,修了一座金砖砌成的墓xue。只是还未等到太子妃复活,戾王便死于大楚内乱之中。而那座倾尽国力铸成的金砖城,也一并成了谜团,消弭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有人说,根本没有什麽金砖城,不过是戾王为了奢靡享乐取用国库黄金的借口,也有人说,那金砖城真的存在,原是太子妃复活後成了神仙,仙法一施,便将整座城藏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的是,杨氏龙潜之时,为得国军资,曾遍掘前朝帝葬,发掘珍宝不少,可从未有过掘出金砖城的消息。
真当师父是神仙不成,连杨皇的开国部曲都找不到的金砖城,问师父又有什麽用
李晏正心下憋气,却听远处师父也不解释,只是淡淡道了句:“林氏一脉,没有承天下的器量。我没有,你也没有。”
李晏心头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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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走了,师父也在外山重啓了九龙迷魂阵,外人再难得进。
岁月似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逸。
待石青与何安的脚力足够出谷采买,师父便再未离开过潋滟谷一步。
某一日石青出谷,竟大着胆子带了匹小马驹回来,好在师父并未责备,便养在了後山的山涧边。三人都兴奋极了,期盼着马驹快快长大,好过一把纵马弯弓射大雕的英雄瘾。
可没过多久,马驹便开始生病发烧,站也站不起来。
他们三人翻遍医书用尽法子也无能为力,最後还是师父被他们哭得头疼,出手救了小马。
最终,潋滟谷里到底是添了三匹马。
成日里习武读书,又是走马射猎,三个小豆丁见风就长,很快长成了三个英姿飒爽的少年。
有一天用饭时,石青那榆木脑袋没绷住,忍不住问:“师父,今年我都十六了,冠军侯在我这个年纪,都封狼居胥丶禅姑衍山了。”
话刚一出口,桌下便挨了何安狠狠一脚:“霍去病十八而薨!你懂个什麽,课不好好听,成日里就会做梦。”
李晏看了看两人,又看看了师父,有心想纠正,到底没开口。
师父却已停了箸,唇角笑意淡淡:“不必问我,你们想做什麽,直接去做便是。”
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三个少年面面相觑,同时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愧疚。
他们若是走了,只剩师父一人在山中,该有多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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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山的九龙迷魂阵终究被人破了。
来者一袭蓝衫,是个年岁莫辨的剑客。
说他年岁莫辨,是因为他看着虽年轻,可满头青丝却已如师父一般斑驳花白。说他是剑客,是因为他虽未佩剑,整个人却如一柄未出鞘的宝剑,望之便觉锋锐难当。
三兄弟挤挤挨挨,拙劣地藏在谷口的山石後,探头探脑。
那剑客突然开口了:“师父,这麽多年,樾儿一直都在找你。”
三人皆被那声“师父”震了震,来不及细想,便听师父道:“十年之约,你来早了。”
剑客挑了挑眉:“樾儿已白得了生灭蛊五十年功力,若还要再修上十年,岂不是占师父便宜?”
师父未回话,唇角却带了丝温润笑意。
三人互看一眼,都觉心底醋意徒生。
这些年来,他们还从未见过师父如此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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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与那剑客的一场大战,剑光电飞,气劲纵横,直快将整个潋滟谷都掀翻了去。
山石塌了半壁,小溪断了水流,满谷都是碎石土屑与尘灰。
三兄弟灰头土脸,心痛得看着原本丰茂的菜畦变得寸草不生,滚圆的鸡鸭零落了一地,膘壮的马儿们惊得跑散远去……若说还有什麽完好无损,只有师父院内那棵柏树上的松鼠大爷,仍抱着颗板栗,眨着眼黑圆的眼儿,吃得无比尽兴。
天上满是烟尘,难辨两人打斗的身影。
忽而一人从云端跌落下来。
三人拍去身上烟尘,正准备去捡那剑客的尸身,定睛一看,不由大惊失色。
那剑客紧随其後,一把扶住师父不稳的身形,犹不甘道:“师父,您未出全力。方才您与我对的那一掌,连浑天八重之境都无……”
师父咳出一口鲜血,半倚在那剑客身上憩了会儿,才缓缓推开了他的手站直身子,淡淡笑道:“不,为师已尽了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