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打雷……冬打雷……”
恍惚之间浊云靠近,闪电愈发明亮,咔嚓一声,灌进宁知序的耳朵里,他清醒一些,顾不得身上的血迹,立马掉头往回走。
血迹被雨水清洗,仍在身上留下一串串明显的痕迹,眼前光线越来越暗,他咬咬牙,往家的方向跑起来,终于又听见小黄的叫声,一片暗色的虚影出现在路尽头,看不清,但他知道那里是家。
不知道娘子醒没醒。
千万不要醒。
狗叫声越来越近,他放慢速度,缓缓靠近那片虚影,顾不上浑身散发着透骨的寒意,擡起袖子在眼睛上重重抹一下,随即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唤他:“宁知序!”
“娘子?”
宁知序心底发冷,慢慢走近,问,“你醒了?你在哪?”
摸索着向前,眼睛已经无法视物,只在一片朦胧之中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不等他主动靠近,那身影便疾步而来,一把抱住他。
“怎麽会这样?怎麽回事……”
宁知序抓住她的手腕说:“进屋去说,你牵着我,我看不大清楚。”
苏静蘅握住他的手掺他进屋,看见他身上血水缠着雨水,发上坠着冰碴,立刻去拿衣裳,小心帮他擦净,干衣服才换上,不多时又被献血染浸。
斑斑点点,渗透而出。
漆黑的瞳孔随着雷声变大也逐渐发白,苏静蘅说:“走,去宜村,走,去找人救你!”
宁知序反握住她的手,道:“万一不行——”
“不许这麽说!”
苏静蘅匆匆穿上蓑衣斗笠去木棚牵驴,宁知序伸手从旁边的桌上摸索着,拿着他那一身所以自己努力穿上。
这一番在意料之外,他心里打鼓,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上。
按理说不应该这样才是。
这麽多年,不曾像这样病过,至少,从前拿不到药,撑到最後一刻也不曾变成这样。
难道无论老道士能不能制出解药,他最後的结果都是死?
苏静蘅搀着他的手扶他出门,小黄留在家里,有门洞让它进出,明日若是回不来,元渺和李良月会帮忙照看它。
宁知序几番开口,都被苏静蘅拦住,她听见声音,说:“不要说话,有什麽话到那里再说,一定会没事的,老道士那样有本事,一定能治好你。”
说话的时候声音在发抖,她心里也没有数。
原本天亮便带他去宜村,老道士的药做的差不多了,这些天吃着,说有效果,以为至少能拖一段时间,他们只要继续寻新药,继续试药,再加上有李老夫人和齐老的帮忙,明明未来形势一片大好,谁知道突然变成这样。
计划被打乱,如今情况紧急,一点耽误不得,苏静蘅催阿毛快走,走了好几个月的路,不用别人领它也能记得去宜村的山道。
到宜村,却并没有先去找老道士,而是停在齐府门口,她去敲门,出来的是跟着齐老十来年的老管家,揉揉眼睛看清楚来人,惊道:“苏娘子?这麽晚你怎麽来了?那位是?”
苏静蘅急道:“周叔,劳你去通报一声,我有急事要见老爷夫人!”
“这麽晚找老爷夫人有何事?”
宁知序蒙住脸在身後等着,苏静蘅说:“外边不方便说,老爷夫人见到就明白了。”
老管家心里疑惑,但想到夫人与苏静蘅关系亲近,还是回去通报。
又遣了个小厮帮忙牵驴,苏静蘅与宁知序往里院厅堂走去,边走边脱下身上繁重的蓑衣,等衣服理净,齐老与李老夫人正好出来。
宁知序依旧用斗笠遮脸,跟着苏静蘅的动作行礼,待苏静蘅说明来意,他拿下斗笠,露出那一张苍白染血的脸,齐老爷唰的一下站起身,质问:“你是谁?你从哪来的?你!”
苏静蘅只说他病急求医,其他内情还没多说,看齐老这副反应,心思微动,问:“老爷见过他这样的病症?莫非是在亭谷?”
齐老又转头看她,双目圆瞪:“你怎麽知道亭谷——”
苏静蘅心中又有了希望,慌忙去掏宁知序给她的信物。
“我是亭谷遗民。”
宁知序此时冷静下来,制止她的动作,说道,“我娘是亭谷逃出来的,不知齐老有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她叫照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