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佑臣打圆场说奉承话,李湛没心思听,只给馀薇布菜。
馀薇胃口全无,只想掐死这个狗男人。浓妆艳抹难掩心中紧张,李湛视若无睹,问周闵秀可是在太学入读。
太学是当朝最高学府,能进去的学子皆是五品以上的官家子弟。周闵秀才学俱佳,又有父辈操持,自然是其中一员,未来可以说前程似锦。
李湛问一句,他便答一句,态度虽不卑不亢,但比起先前要收敛许多,因为怕馀薇受累。
旁边的谭氏替儿子捏了把冷汗,她无比後悔在馀薇回门日过来,上赶着找不痛快。但见自家儿子隐忍又克制的神情,让他死了这条心也好。
那时心心念念的人就坐在对面,却不敢看她,只能压抑情绪避开。
馀薇亦是如此。
目光一点儿都不敢乱瞟,只默默垂首用碗中饭食,心下把李湛的祖宗十八代都慰问了一遍。
这场家宴着实度日如年,最後是馀远植提起江宁的风俗人情,李湛才转移了注意力。
对面的周闵秀终是沉默着瞥了一眼馀薇,她实在太过耀眼,又坐在眼皮子底下,没法选择无视。
馀薇也没法忽视他,明知这是李湛对她的敲打,还是会瞄一眼曾经的未婚夫。
年幼时她唤他二哥,他唤她三妹,成长过程中也曾相互赠予过信物,定下情谊。
然而年少时累积的朦胧情愫在此刻相顾无言。
谭氏生怕周闵秀失态,在桌下碰他的腿,提醒他收敛情绪,勿要露骨。
周闵秀多少有几分落寞,平静地咽下苦涩,多饮了两杯。似想让自己知晓疼痛的滋味,甚至主动敬酒,祝夫妻百年好合。
馀佑臣怕他受不住,连忙举杯打圆场,大家一块儿敬酒,祝夫妻恩爱到白头。
馀薇在热闹中饮下那杯祝福酒,哪怕是甜津津的米酒,仍觉不是滋味。
她的别扭被李湛看在眼里,又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周闵秀。二人的郁闷令他腹诽,还真是郎情妾意啊。
热闹过後的气氛稍稍和谐了些,两位嫂嫂的话也多了起来。馀薇不想过分关注周闵秀,同她们唠起家常,有时候提起侄儿侄女的趣事,会心一笑。
李湛则被馀老夫人缠住,说自家孙女打小便没甚规矩,且年纪小任性,还望他多担待着些。
李湛故意握上馀薇的手,和颜悦色哄老人家。馀薇本想抽开,却被死死抓握,只能微笑着附和。
那抹笑刺痛了周闵秀,视线落到二人相握的手上,看了许久。
馀薇察觉到他的目光,垂眸不语。
男人的掌心将她彻底包裹,占有欲十足。她自然知晓李湛宣示主权的心机,就是要在周闵秀跟前示恩爱。
简直幼稚。
无法挣脱李湛的掌控,馀薇只能挠他的掌心,有些酥痒。李湛回眸,用纵容的语气道:“淘气。”
说罢松开了她。
馀薇并未回话,自然而然低头用碗中汤食,李湛就看着她回避。
那时他看她的眼神无疑是爱护的,颈侧的红痕被脂粉遮盖,李湛抿嘴笑。
对面的周闵秀安安静静,尽量让自己不显突兀,只不过有时候视线会突破矜持飘向曾经熟悉的人儿。
她对他是有吸引力的,毕竟整个青春都有她的一席之地。他们甚至在她及笄时许诺,日後相伴一生,忠贞不二。
她继承衣钵砥砺前行,他考取功名给她挣诰命,夫妻一体,同舟共济。遗憾的是,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他去挣诰命了,皇家妇便是最好的前程。
她更不需要再走女医的路,因为亲王的妻子不至于沦落到替他人看诊。
年少时的相约,抵不过权势欺压。那份遗憾被周闵秀藏在眼底,情不自禁落向垂首的馀薇。
馀薇不敢擡头。
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令李湛嗤之以鼻,冷冷与周闵秀对视。
不承想这次周闵秀并未回避,而是看向对方的眼睛。视线交错的瞬间,李湛又鬼使神差想起那个疯狂的雨夜。
默默收回视线,转移到馀薇头上,带着压迫性的审视。
周闵秀也看向馀薇,带着不甘心的幽怨。
头顶两道怨男视线,馀薇心里头彻底怂了,甚至连手都有些抖。
别看我!
别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