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冰春从随身小包里摸出身份证和钥匙串晃了一下:“带了。”
法斯文拉开後车门:“上车,去机场。”
机场贵宾室,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簪冰春起身走到餐食区,拿了一桶红烧牛肉面,撕开包装,开始撕调料包。
法斯文正在用夹子往盘子里夹盐水虾,看到她的动作,夹子一顿:“冰春?那个没什麽营养。”他皱眉看着她手里的泡面桶。
簪冰春撕着调料包,头也没擡:“不想吃别的。”
法斯文看着她,没再说什麽,只“嗯”了一声,继续夹虾,夹了满满一小盘。然後,他也伸手拿了一桶和簪冰春一样的泡面。
两人回到座位。法斯文把虾盘放在两人中间,把自己那桶泡面也撕开,倒上开水。接着,他抽了张纸巾擦擦手,开始专注地剥虾壳。他手指灵活,几下就剥出一个完整的虾仁,直接放进了簪冰春刚泡好的面桶里。一个,两个,三个……他剥得很快,不一会儿,簪冰春的面桶里就堆了十几个粉嫩的虾仁。
法斯文把剩下的虾仁推到她面前:“吃点虾,行不行?就一点。”
簪冰春看着面桶里堆着的虾仁,又看了看他,终于点了点头,拿起叉子搅了搅面条,叉起一个虾仁放进嘴里。
就在这时,法斯文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爸”。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低沉压抑丶明显带着不悦的声音:“你去哪了?”
法斯文身体往後靠在椅背上,脸上没什麽表情,声音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你管我去哪了?我成年了,爸。”
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怒气几乎要冲破听筒:“法斯文!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你真要跟那个乡巴佬结婚?!你脑子清醒一点!”
法斯文脸上的笑意瞬间冷了下去,眼神锐利,但声音依旧维持着那种带刺的平静:“你管我?我妈是不是最近没跟你吵架,你闲得慌?我妈支持我,你凭什麽反对?别忘了,这个家,真正说话算数的是我妈。”他特意加重了最後一句。
电话那头果然陷入了沉默,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法斯文继续开口,语气冷硬,带着一种宣告:“爸,别管我了。我成年了。家里的钱,我从小到大花过多少?随权那一百万是我给的,但用的是我自己的钱。我账户里的每一分钱,哪一点不是我自己赚的?”他说完,没等对方再开口,直接按断了通话。
簪冰春安静地吃着面,在他放下手机後,才轻声说了一句:“叔叔说的……其实也没错。”
“我不觉得。”法斯文立刻反驳,斩钉截铁。他侧过身,正对着她,目光灼灼地锁住她的眼睛,“你很好,冰春。你哪里都好。我只希望……”他顿了一下,声音放低,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你能赏个脸,可怜可怜我,和我就这麽一直在一起,行不行?”
簪冰春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的执着和脆弱让她无法移开视线。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轻轻应了一声:“……嗯。”
法斯文因为她这声“嗯”,眼底瞬间亮起光。他身体微微前倾,靠得更近,两人的呼吸几乎交织在一起。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郑重:“簪冰春。”
簪冰春擡起头:“嗯?怎麽了?”
法斯文凝视着她,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极其温柔丶又带着无限期待的笑容,一字一句,清晰地问:“你愿意……大学毕业後,和我结婚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簪冰春叉子上还叉着一个虾仁,动作完全僵住。她看着法斯文,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丶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法斯文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丶深深地望着她。看到她眼中的无措,他伸出手,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她的发顶,带着安抚的力道,极其温柔地揉了揉,声音放得更缓,带着包容一切的等待:“没关系,冰春。我等你考虑。多久都等。”
头等舱内,除了簪冰春两人还有一个看着和两人差不多大的少年,打扮酷似美国街头的歌手,以上飞机就戴上耳机与世隔绝。法斯文将两人的行李箱放入头顶行李架,关好柜门。
簪冰春已经在自己靠窗的位置上坐好,安全带系着,目光有些放空地看着前方座椅靠背。
法斯文走过来,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他没有立刻系安全带,而是侧过身,伸出手臂,自然而然地将簪冰春揽进自己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臂外侧。
机舱里异常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声。
法斯文低头,嘴唇贴近她的发顶,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探询和担忧:“冰春,你每天都在害怕什麽?告诉我。”
簪冰春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斯文,我真的不知道。就是…有种感觉,”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带着一种虚无的绝望,“我感觉我…活不过25岁。”
法斯文揽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了一下!他几乎是立刻斩钉截铁地反驳,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有我!冰春!你可以!你一定能活到100岁!我不允许你出事!”
簪冰春在他肩头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那笑容苍白又疲惫:“法斯文,其实…你很傻。”
法斯文没有丝毫犹豫,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嗯,我知道。在你面前,我一直傻。”
簪冰春靠着他,像是打开了某个压抑已久的闸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浓重的疲惫,断断续续地低语:“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害怕什麽…就是怕…怕以後的日子,会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一百倍,一千倍…我怕我承受不住…我现在每一天…都像走在悬崖边上…心脏总是跳得那麽快…那麽重…”她无意识地用手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我感觉它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然後…砰…碎掉了…我好累…真的好累…”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法斯文的肩头。
法斯文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他立刻松开环抱她的手臂,双手捧起她的脸。他的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极其用力地丶近乎粗鲁地擦拭着她脸上不断滚落的泪珠,仿佛想擦掉那份让他心碎的痛苦和绝望。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通红的双眼,那里面盛满了茫然无措的恐惧,像迷路的小兽。
“所以,”法斯文的声音紧绷得发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戾和心痛,“到底是谁?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告诉我!”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名字,他立刻就能去把那个人撕碎。
簪冰春被他捧着脸,泪水还在不停地涌出,她看着法斯文眼中翻腾的怒火和痛楚,茫然地丶无助地摇着头,像个迷途的孩子:“我不知道…斯文…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谁…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自我怀疑的混乱。
法斯文看着她的样子,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怒被更深的无力感和心疼狠狠压制下去。他死死咬着牙关,腮边的肌肉绷紧,硬生生将涌上眼眶的酸涩憋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滚烫的丶带着咸涩泪水的吻,极其珍重又带着安抚意味地印在她的额头上。
“睡一会,冰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靠着我,什麽都别想,睡一会。”
簪冰春重新靠回他的肩膀,闭上了被泪水浸湿的双眼。但她纤长的睫毛依旧在不安地颤动,呼吸也并不平稳。法斯文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和细微的颤抖。他重新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搂在怀里,温热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丶极其缓慢地拍抚着她的後背,像哄着一个受惊的孩子。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目光沉沉地望着前方,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心疼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