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扎西想了想,说凌晨有满湖的流星雨,落下又升起,很好看。
正好与乾翼跟了觉方丈初学成“觉悟真经”时,看见的西南方向的奇异天象相符。乾翼内心就有了数,于是问:“你的姤姐姐,很好看吧?”用“你的”这个词,极具艺术性与亲和力,一下子就贴到小扎西的心上去了,他兴奋地描绘姤的美。
乾翼只听小扎西说第一句,就猜知他说的是陶希,毕竟对她太熟悉了。
乾翼後来听了小扎西说姤姐姐歌声迷死了人,被视为蛇妖,赶上了女神山绝壁,并在山上打死了多名摩族人的不幸故事……
乾翼又感觉姤不像是陶希了。暗想,陶希的歌唱得很一般,吓死人还差不多。至于杀死多人,却是可能的,陶希手段多变,下手又不留情。
“姤姐姐不是蛊妖,你相信我吗?”小扎西最後问,眼睛充满了期待。
乾翼转而安慰他:“姤,她是我的一位朋友,她现在在哪里?”
“你是来找她的吗?”小扎西不安地问,一种审视与不完全信任乾翼的心态。
红狐一旁呦呦地叫两下,说:“姐姐。”
把小扎西吓着了,跳了起来,惊骇得张大嘴。
乾翼笑道:“不怕,是我教它的。”其实乾翼第一次听红狐叫姐姐,也跟小扎西一样的反应。
红狐又叫一次:“姐姐。”像是对小扎西说:“对,我们在找姤姐姐。”
小扎西转而喜欢红狐,摸摸它火红的毛,道:“姤姐姐有一缕金黄色头发,她走了。”一声轻叹,是对姤的无限留恋。
乾翼问,她去哪里了?
小扎西手指远方。
渐渐已黄昏,落日金黄,惊鸿归飞,仙泸湖静美。
小扎西问乾翼:“今晚,你能住我家吗?三十元,不贵。”自从出事之後,小扎西家的客栈无人敢住,他阿咪正愁着呢,小扎西想给家里拉一个客人。
乾翼看看天,看看水,看看红狐,就答应下来。
小船划向落水村。
晚上,乾翼在小扎西家吃饭喝酒,摩族人的热情友善让乾翼感觉宾至如归。阿凡不贾这回来劲了,与乾翼频频举杯对酒,他喜欢豪爽的年轻人。饭到七分,酒过三巡,小扎西家的女人们都吃饱离桌了,留下男人们继续喝酒聊天。阿凡不贾知道了乾翼从京城大地方来,言语谈吐又见识多广,就有相见恨晚,推心置腹之感。阿凡不贾又叫小扎西到邻居家邀请几个男人来一起喝酒,图个热闹。
呆会又来几个年轻的摩族汉子,都很英俊洒脱,戴着牛仔帽。想必是山水秀丽,走婚优育,乾翼所见的摩族人男的多高大英俊,女的秀外慧中。
小扎西与大人的世界还有距离,他带着红狐去玩耍了。
男人们继续喝酒,摩族人的苏里玛酒力度并不高,乾翼酒量又大,就放开了喝,酒渐入佳境。
乾翼就问阿凡不贾什麽是蛊。
大家都摇头……像是回避。乾翼说,外面传说前阵子这儿闹蛊了。
大家本想不刺激与惊吓乾翼的,两天前落水村刚开完会,就是想方设法消除蛊对仙泸湖旅游业的不良影响。
听乾翼这麽一说,阿凡不贾拍拍乾翼的肩膀,说:“老弟,本来谈蛊是我们摩族人的禁忌,但看在喝酒的交情上,我就告诉你。”其他的摩族人,谈蛊色变,尽管均已半醉。
阿凡不贾说:“自古就传说,蛊无形无相,百变莫测,其中蛇蛊最毒,蛊代表一种恶毒的神灵,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正直的摩族人不养蛊,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坐火塘喝酒,就像现在一样,也可以走婚,哈哈,愿摩族女人今晚看上老弟。无蛊就是自家人。养蛊放蛊是极少数摩族人的败类,或外族人。他们自私自利,放蛊来谋财害命。我们痛恨蛊,就像华夏王国人民痛恨卖国贼一样。”他一只大手拍在桌上,表示他的愤恨。
大家都说是这个道理,于是又举杯共饮。
阿凡不贾话到舌尖,不吐不快:“什麽是蛊?再告诉老弟你一个故事,一个养蛊母亲与儿子及媳妇住一起。有一天媳妇担柴回家,听到母亲在母屋火塘边的酒坛聊天,说年老了不知道蛊传给谁,酒坛中有声音说可以传给儿媳,在晚饭时让她吃下蛊灵。儿媳很害怕,偷偷跑出去告诉丈夫。丈夫说如果妈妈是养蛊人,我们就要把蛊杀掉。晚上,趋母亲在屋外庭院干活,夫妻两人烧了一大壶烫油,妻子打开酒坛,丈夫立即把烫油倒到酒坛,里面一条大蛇窜出来,在地上翻滚,最後被烫死了。此时,在院子干活的母亲倒地吐沫而死。”
故事经阿凡不贾之口渲染,在座的都相当恐慌。
乾翼感叹摩族蛊文化之奇特,有蛊无蛊形成一种两元对立与排斥。
乾翼又问:“除了刚发生的蛊,你们见过别的蛊吗?”
大家都摇摇头。阿凡不贾说,刚才告诉你的故事,也是老一代传下来的。
乾翼心想,如果姤确实是陶希,她一定在仙泸湖严重触犯了摩族人的禁忌,闯下了大祸。
酒,尽兴而散。夜已深,男人们又要走婚了。
乾翼无婚可走,领着红狐沿湖散步,从落水村一直走到里格半岛,进入仙泸湖的核心地带。
乾翼想,每个晚上,摩族男人,都得走很长的路去寻找爱情。
仙泸湖夜晚,天空上银河的星星灿烂夺目,挤满了天堂,倒映入湖,如下凡洗澡一般。
星光下,乾翼望着格姆女神山,就有了探山之念。他抱起红狐,趁着夜色飞掠而上。
秀石山巅,其气清华。上山之後,红狐甚是兴奋,在乾翼的怀里一阵骚动。
登高望远,群动皆息,夜显得宽容而博爱,收容了一切,包括幸福与痛苦。
乾翼说,我们快找到她了,小妖你闻闻这儿的气息,她曾在这里出现过呢。
红狐捂住嘴,扭头,暗自坏笑。
恰此时山顶的另一边,传来一个忏悔的声音:“格姆女神啊,请见证我的纯洁吧。人人都说我养蛊,我有口难言,果真有蛊,我恨不得把村中所有人都放蛊。”是一个女子柔丽的哭诉声,悲怨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