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隽言‘嗯’了声,“父子俩心有灵犀,他脑电波传给我了,说不挤。”半开玩笑的语气,又好似带了点别的情绪。宋满没听出,鼻子一酸,下意识回道:“你不是说他不是你的吗?”刹那的死寂。宋隽言胸膛一下鼓,一下陷。像酝着什么骇浪。下一秒就要涌出来,覆灭她。果然,他说:“你的就是我的。”所以他还是怀疑她。宋满脸色煞白。可仔细想想,每一次都戴了套。何况她去港城这么久,还是作为温屿安的未婚妻。他要能觉得是自己的才奇怪。宋满开口,正想解释,汽车缓缓刹停住了。宋满转过头。隔着车窗,幕帘一样的暴雨,依稀看见西区公寓的轮廓。宋满嗫嚅:“我想回一趟老宅。”宋隽言道:“老宅被公家查封了,你进不去。”宋满一愣,“那我母亲……”宋满重感情,亦念恩情。纵然被阮文华一直摆布、欺压,当成个物件一样换出去。旁人或许会怨。可宋满不会。宋隽言清楚,安抚道:“她随宋廉明一并被检查组人员带走了,如果她不知情,最迟48小时会被放出来。”说话间,司机举伞来到宋隽言这一侧,开了门。宋隽言下车,在黑暗中揿亮打火机,焚了一支烟。雨势大,浇注在伞面,噼里啪啦,十分响亮。司机不得不把喉咙扬高了几度,“满儿小姐这胎看起来有三、四个月了……”宋隽言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司机抿唇,低声说:“满儿小姐去港城半年之久,趁这胎还不够大,可以引产。”他是男人,更懂男人心里的结。再爱一个女人。但肚子里不是自己的种,日后生出来,就是两人之间的隐雷,宋隽言的心魔。终有一日,会爆发,会分崩离析。不如扼杀在摇篮。随着时间,渐渐淡忘。宋隽言不说话,一味抽烟。烟气沾着水汽,沉重地往腔子里跌,一颗心便在苦涩里跳动,一下麻木,一下剧痛。沉默间,烟燃尽了。宋隽言毫无所觉,仍旧抽着。一口又一口。直到手指传来尖锐的灼痛。宋隽言撂了烟,接过另一把伞,吩咐司机,“明早你再过来接我。”司机张了张嘴,最后只应了声‘是’。‘砰’的一声。宋隽言举开伞,绕过车尾去接宋满。手扶上宋满腰际的一霎,宋隽言明显感觉她身子绷紧了。他低头,贴近她耳畔,“怎么了?”宋满摇头,“有点冷。”其实不是冷,而是刚刚,她在车里听到了司机的那番话。她无所谓别人,但在意宋隽言的想法。她必须要解释。宋隽言无声搂紧她两分。两人各想各,彼此沉默地进了公寓。公寓有扇窗子忘了关,一推门,满房的风声雨味。然而什么都没变,仍是那个格局。好似那个午后,她只是出门一趟,临了了晚上又回家了。宋隽言也盯着公寓看。自宋满离开,他再也没到这里来过。怕睹物思人。怕思念压垮他的胸膛。可又怕思念在时间中荒废。所以一直叫人仔细清扫。如今随她一并来。旧日的人,旧日的物,让他瞬间溯回那一天,被无力与绝望,掐紧住了喉咙。宋隽言嗓音暗哑,“你当时走,有没有想过,这辈子回不来了。”宋满一怔。宋隽言语调更晦涩了,“再也见不到我,我会娶别人,爱上别人……”宋满心拧紧了,泪水不自觉落下,“我想过……”宋隽言视线从她脸上刮过,停在肚子上,凉声道:“所以,宋大小姐好大度,这么舍得我。”宋满觉察他的目光,捂住腹部,道:“孩子……”他却陡然舒了口气,握了握她的手,“这么凉,先去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别感冒了。”宋满不动,“我……”宋隽言打断道:“有什么话,洗完再说。”现在的确不是说话的好时机。等会儿躺在一张床上,她抱着他,好好跟他说,跟他解释。宋满稍犹豫一瞬,便趿鞋去了卫生间。等再出来,客厅空荡荡。“宋隽言?”她喊了声。没人应。又辗转去了卧室、书房,也都没人。最后,来到客厅,注意到冰箱贴着一张纸。她走近看。上面龙飞凤舞一行字:单位有急事,我去一趟,你先睡。宋满听见脑海‘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