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花店还亮着灯,经过门口,尤加探着脑袋和张姐打招呼。走了没两步,张姐从里头追了出来。
“加加,哎哟,你可回来了,正好有事找你呢。本来下午想给你打电话,刚好来了一笔单子,一转头就给忙——”张姐说着,扫到了潜在一起的两只手,声音一下定住。
“怎麽了,张姐?发生什麽事了吗?”
张姐挪走目光,呵笑两声,内心相当意外。不过说到底,这是尤加的私事,她一个租客,可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她面上恢复如常,继续说:“哎哟,好事,是一件大好事。这巷子要拆迁了,还有隔壁那条永和巷。今天有关部门来人了,街道也来人了,说你这边的电话一直提示关机,没打通。”
拆丶拆迁?
尤加彻彻底底呆愣在楼梯口。真一语成谶了,下午在岛上,她还和柏淮聊起拆迁的事。半晌,脖子嘎吱嘎吱响,扭头对上柏淮的眼。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上楼的,只记得张姐叮嘱她明天上午要在家,相关工作人员上门登记住户情况。
这段时间,一吃过晚饭就被赶回二楼的人,被急冲冲拽上三楼。一进屋,尤加抓上他的手臂:“快,你拧一下我的脸,我是不是在做梦?”她需要痛感来看确定自己是否处在现实世界,自己拧,下不了手。
柏淮可舍不得拧她,双手捧着她的脸,从眉心一寸一寸往下亲,擦过挺。翘的鼻梁,最後是唇。
尤加被他勾得舌根疼。勉强算得上一种另类的疼,她没有在做梦。确定完毕,又分神地想,这家夥吻技又进步了。
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抽离,尤加拍着他的心口呜咽。柏淮放慢亲吻的节奏,贴着她的唇调整呼吸。
尤加红着眼尾,抿紧同样碾压泛红的唇,没什麽威慑力地朝他一瞪。柏淮暗道糟糕,这回可不止心被勾走,还有挑起蠢蠢欲动的坏念头。
他呼吸一顿,追上前。尤加对着他的脚一踩,闪身进卧室。柏淮出现在卧室门口的时候,她盯了一下档,暗骂一声流氓,接着理直气壮让他帮忙取下放在柜顶的木质收纳盒。
盒子的年头快赶得上尤加的年纪,三岁那年,爷爷专门为她制作的,仔仔细细刷过漆,说要给她当百宝盒。现在这个百宝盒存放着奶奶去世後的相关证件,她办完销户手续後,就一直置于柜顶上,没再碰过。
“这是什麽?”柏淮双手递给她,“月光宝盒吗?”
尤加唔一声,返回桌前,在一个小盒子里找到一把铜黄的小巧钥匙,打开木盒上的锁扣。柏淮挺好奇,探头一瞄。暗绿色的火化证压在最上头。
他看着尤加不停往下翻,低声问:“怎麽突然把这些翻出来?”
尤加在最底部,找到一个装一寸免冠照片的塑料袋,里头有一张电话卡:“找这个,以前有什麽需要登记的信息,全都留的奶奶的电话号码。後来她走了,我也没去更换信息。”
“没注销?”柏淮问她。
“你爸妈的注销了?”尤加反问。
柏淮怔了怔,小幅度摇头。有些人的离开,对于旁人而言,终会随着岁月渐渐遗忘。可对于至亲,那是一道永不会愈合的伤口。其实离世之後,再做什麽都没有意义,无非是固执的留个念想罢了。
尤加笑笑,知道柏淮在想些什麽。
奶奶刚去世那会儿,徐逸成就让她把手机卡注销,说不要白白浪费一年的话费。她当时懒得和他争执,又没花他的钱,还管上她了?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被下降头了,竟然能忍让了一次又一次。现在这张手机卡换了保号套餐,往里面充几百块钱,就能用很久。
她取来一根卡针,将卡换到自己的手机里,果然看见了短信通知。她喃喃:“真的要拆迁了。”
喃喃完,尤加有点不知所措,後续她该住哪里?拿补偿款还是安置房?混乱几秒後,又觉得没什麽好烦恼的,一切顺其自然吧。
柏淮看着她自言自语,将翻出来的东西一一放回木盒,拿起退休证的时候,许是橡胶封皮老化,从里头掉出来一张银行卡。
四角完整无损,很陌生的一张卡。奶奶有几张卡,尤加知道,她进医院时,一一交代过。
尤加忙找出卡包,银行卡社保卡身份证都在,无一例外都被剪了一个角。而这张卡。。。。。。她拿起掉在地上的银行卡,翻至背面,签名处竟写着两串数字。一个是十一位数,一个是六位数。六位数是她的身份证後六位,而那十一位数。。。。。。。不言而喻。
“怎麽了?”柏淮觉得她的面部表情有些反常。
她瞪大眼,指着银行卡:“我没见过这张卡。”
柏淮挑了下眉,又浅浅蹙起:“这是电话号码吗?是你爷爷奶奶的号码?”
尤加茫然摇头:“不是。”
“要不,打过去问问?”他提议。
尤加正有此意。她对着号码一个个按下数字,嘟声响起,一颗心竟莫名七上八下起来。
提示铃响到第三声,有人接听了。
尤加提着呼吸,试探说了声您好。
听筒里空了几秒,一道女声急切响起:“加丶加加?是加加吗”
声音太熟悉了。哪怕那麽多年没再听到过,这一刻,儿时的回忆被悉数勾起。尤加感觉自己的嗓子被木塞子堵住,说不出一句话。手机从僵硬的手心脱落,被柏淮稳稳接住,不小心碰到免提键。
那头又一次重复:“加加,是你吗?”
“。。。。。。妈?”
尤加的声音带着疑惑,还有藏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