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尤加没拿,任银行卡在茶几上放着,她轻咬下唇,还是将最想问的问题问出口,“妈,你怎麽。。。。。。来榕屿了?”
“妈妈。。。。。。专门来找你的。”
“是因为那通电话吗”
“嗯。”
尤加觉得这个答案直白得可笑。
既然走了,为什麽又要回来?
既然能回来,为什麽不早点来?
她盼星星盼月亮,盼天地盼岁月,却在最渴求母爱的年龄里,一直盼不来最亲近的人。眼珠朝上望了望天花板,压下眼底泛起的酸涩,尤加声音发紧:“奶奶说你改嫁了,说你……不要我了。连孩子都能狠心不要,不配当妈。”
玻璃杯里的水晃荡起来,漾开一圈圈波纹。刘芮微微瞪大眼睛,很是诧异:“加加,奶奶是这麽和你说的吗?”顿了顿,她郑重道,“妈妈没有改嫁,也没有在那边成家。”这些年,她一直兢兢业业拼事业,从一名小小的会计,打拼到了CFO的位置。
这回轮到尤加怔神,心底不解为何奶奶要歪曲事实。
刘芮握紧手里的杯子,浅抿一口,缓声道出那年离开的缘由:“。。。。。。当年公司要成立海外事业部,开拓离岸市场业务,需要一名会计人员,我很开心能得到上司的赏识。但我跟你奶奶提起的时候,她很生气,问我是要家庭还是要事业。她让我走出这道门,就不要再回来了。你爸爸虽然去世了,但我没想过把你奶奶和你爷爷丢下。我当时再三和她保证,等到在港城稳定下来,我就回来接你们过去。”
“隔年我回到榕屿,你奶奶没让我见你,那年你刚过八岁生日,我还给你带了生日礼物。”
八岁……
八岁那年,她被人贩子拐走。
被解救回来没多久,她替陶书挡了一刀,差点一命呜呼。
尤加紧紧皱眉,奶奶没和刘芮说起这些事?
刘芮沉浸在回忆里,继续说:“後来我又来了几次,你奶奶还是不肯让我见你。我也很无奈,给了她这张银行卡,我和她说,我每个月都会往卡里打生活费。不用省着花,总贪便宜买些快烂掉的水果蔬菜,免得吃坏了身体。再後来……”
“再後来,你就没再来找过我。”尤加轻声替她补充完了二十年来的全部。
二十年多漫长,却用三言两语就概括了所有。
刘芮面上微怔,忙道:“加加,你丶你怪妈妈吗?”
尤加觉得,以她的现在年纪而言,责怪与否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孩提丶青春时,她常常羡慕并向往同龄人有父母陪伴的幸福时光。现在麽,她能理解刘芮做出的选择。
她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才是一名母亲。女性向来在职场上很难平衡,必须要比男性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获得同等地位。刘芮一步一步向上,坐到今天的位置,尤加能想象得到她一路走来的艰辛。
她垂眼盯着鞋尖许久,缓缓摇头。
尤加其实大概能猜测到奶奶的心理。
父亲去世,她就是老尤家唯一的血脉。如果奶奶允许刘芮将她带走,哪怕他们老两口也跟着,可谁能保证刘芮会不会再婚,会不会将孩子抢走後扔下他们不管不顾。奶奶无法容忍风险出现,于是歪曲事实,捏造一个狠心的母亲形象,让她揣着这份谎言长大。
尤加突然很无力。除开这一点,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日子,奶奶对她很好。可是刘芮也并不是如奶奶口中所言的恶女人。
她觉得对话进行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再争对错。死的人无法复生,错过的岁月也无法倒带重来。就这样吧……追悔过去,不如好好珍惜现在,她还有很多时间,缓和这段生疏的母女关系。
“加加丶妈妈——”
刘芮还想说什麽,尤加打断:“妈,不聊那些了。你……你这些年在那边过得好吗?”
“好丶好,都好。”刘芮拉着她的手,问,“你呢?和妈妈说说好吗?”
尤加有些别扭地蜷了蜷掌心:“我也……挺好的。我念书那会儿成绩还行,考上了北城传媒大学的新传专业,毕业後也很顺利就考进了这边的融媒体中心,现在是一名记者。”
“奶奶去世前把房子过户给我了,过段时间这边就要拆迁,也算当一回拆二代了。”
刘芮静静倾听,听到最後,也跟着尤加脸上的笑容勾了勾嘴角。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试探问:“刚才那个小帅哥是?”
“噢,我男朋友。”尤加也没打算隐瞒,直接大方说明。
“介意给妈妈介绍一下吗?”
柏淮没想到见家长的场景来得如此突然。尤加下楼找他时说明情况後,他又呆又愣,没了平日沉稳冷静的模样。
上楼时,他紧张忐忑,和尤加耳语:“阿姨会不会对我不满意,会不会拆散我们俩?会不会突然甩五百万支票到我脸上,让我离开你?阿姨现在看起来挺有实力的。”
尤加眯眼沉吟,配合他丰富的想象力:“这麽着吧,如果我妈真甩五百万到你脸上,你就委屈一下,假装收下。等她走了,我带你去吃香喝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