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麽说定了?”柏淮小声回她。
尤加瞧他那认真严肃的神情,闷在他肩头笑:“傻不傻。”
“还是很紧张,怎麽办?”柏淮停在半道,看向她,“我穿这身行吗?会不会太随便?空手见面会不会不太礼貌?”
“有完没完了。要不,我现在去换一个不紧张的?”尤加斜视他,凉道。
“你……始乱终弃,我要跟阿姨告状。”
尤加:“……”
其实柏淮的担心多馀了,刘芮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那麽严肃,反而很随和。只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简单问他个人情况,没有详细到人口普查的程度。知道他的职业方向後,甚至聊起发展前景,还说认识港城那边的画廊经纪人,可以介绍他们认识。
尤加在一旁听着,一边分心看手机。赵夕不知道又弄什麽幺蛾子,给她拨打了好几个语音通话,手机静音了,现在才看到。横竖插不上话,她示意了一下,进屋回电话。
柏淮看着房门合上,垂下眼睫,缓声问:“阿姨,我能冒昧问一下,当年发生了什麽事情吗?”
刘芮轻轻叹息,再一次道出当年离开的起因经过。
期间,柏淮一直沉默着。刘芮说完,他才和她讲述被尤加奶奶隐瞒的秘密。
刘芮听得眼眶泛红。嘴里说着对不起尤加,如果当年的态度强硬一些,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些不幸?
果然,他猜得没错,尤加隐瞒了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难。他道出这些事实,不是在替尤加苛责身为母亲的不负责,只是不希望刘芮看到尤加好的一面而心存侥幸,也不希望尤加独自一人困在谎言打造而成的枷锁里。
他心疼尤加,但无权指责对错。两代人,各自坚守自己的立场。可无法否定的是,尤加成了所谓善意的谎言的牺牲品。如果没有这些,她也许会有更好的未来,更高的成就,更广阔的人生。
尤加从房间出来时,看见刘芮在用纸巾抹眼睛,心生莫名。聊什麽聊哭了?她向柏淮投去询问的目光,柏淮只是笑笑摇头。
晚饭的佛跳墙是吃不上了,柏淮让蒋文帮忙预定开在蒋氏公馆里的私房菜馆,他驱车带母女俩过去,将人带进包间之後,准备离开,却被刘芮留下。
好不容易被兜网压下的紧张,呲一声,网破了,他更紧张了。他偷偷看向尤加,尤加忍笑忍得明晃晃。
她轻声:“我妈又不会吃了你。”
他声音更轻:“高手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的。
尤加送他一个白眼,暗骂一声无聊。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席间并没有刀光剑影丶剑拔弩张之意,反倒其乐融融,聊的都是些家常普通的话题。
刘芮问她在单位里上班辛不辛苦,尤加也问她在港城工作累不累。刘芮听她聊榕屿的变化,尤加也侧耳倾听港城的繁华丶快节奏和光怪陆离。偶尔说起某些趣事,刘芮回忆起尤加小时候,柏淮这个外人听得入迷,时不时笑着看向尤加,尤加反而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刘芮说一件,她就细细回忆。
一字一句,充满欢声笑语,看似隔阂消弭不少,可横贯在母女之间二十年的空白,岂是短短几个小时可以填补的。
回程路上,刘芮问能不能在家里住下,尤加愣了愣,没想过刘芮要在榕屿多待两天。
到家第一件事,尤加将自己房间腾出,换了新的四件套,自己去住隔壁的卧室。等她整理好房间出来,刘芮拉着她继续聊。聊这些年错过的每一寸光阴。
母女俩在走动的时针里聊聊停停,直至夜渐深,尤加和刘芮道过晚安後,躺在沙发床上辗转。
夜深人静时刻,容易胡思乱想。这一瞬,所有知道真相後积蓄起来的负面情绪窜出胸腔,一同袭来,她一脚陷入旧时光烙印下的伤痛里。
夜半十二点整,不知辗转几个来回,她掀被下床,轻手轻脚开门换了鞋下楼。
嗡一声,手机震动。
【晚安。】
尤加在最後一级台阶坐下,发过去一个两边嘴角向下的表情:【有点热。】
【空调坏了?】
啪——
她拍掉一只蚊子,继续打字:【还有蚊子。】
秒回的人没动静了,没过几秒,紧闭的房门噌地从里拉开。
里头透出的灯光洒落在门口一隅空地上,尤加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暗里的眼眸格外明亮,水润润的。
尤加扫过他只穿了一只,还歪掉的拖鞋,视线继续向上,最後落在他的脸庞,冲他张开双臂。
不需要言语,柏淮就能意会。他俯身将人拦腰提溜起来,抱进屋里,柔软的唇碰了碰尤加的眼尾。湿润,带着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