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目光停留之处,大片大片的三角梅缠绕在黑色的栏杆上盛放着。
季芜棠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蹲在墙角边,那双始终平静的眸子里骤然淌下了两行清泪。
灼热的,无声的,刺痛的……
莹白如玉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抚摸上那爬满围栏的三角梅,紫红色的花瓣在她指尖轻轻蹭了蹭。
隔着花,她好像又看到了坐在14号别墅院子里的燕淮绪朝着她笑。
“我相信你。”
“你已经很厉害了!”
“自信一点,你是很棒很棒的小朋友!”
……
秦姨当年替季芜棠藏住了被父母清理掉的,和燕淮绪有关的东西,她毕业时去取了回来。
其中就有摔断的海棠簪子,海棠花与簪身脱离,接口的地方露出了燕淮绪刻下的不敢说出口的称呼。
她也从秦姨那收到了燕宁潇留给她的信。
燕淮绪在是否要靠近她时的压抑与挣扎,在藏着她的姓名贴时的隐忍克制,燕宁潇都一一写在了信里。
已经发黄的姓名贴是游学时撕名牌被风吹掉的,她不知道为什麽在燕淮绪手里。
季芜棠以为她足够了解燕淮绪,可抱着那一盒子存在的痕迹,她很难平静下心绪。
她不知道燕淮绪早就认识了当读书博主的她。
也不知道那些黑屏不露脸的视频语音,是病床上的燕淮绪度过漫长治疗的糖。
他认识她很久了,他从未说过。
“阿棠。”燕淮绪从来没有这麽叫过她,却一笔一画深深刻在了簪子里。
阿棠。
阿棠……
可她擡眼看去,只有满院的苍凉和肆意的冷风。
没有燕淮绪。
没有人轻轻地唤她一声“阿棠”。
围栏处的三角梅在微风中抖动摇曳着身姿,紫红色的花瓣窸窸窣窣地低声吟唱着悲凉的曲调,与不远处大海上航行的游轮发出的嗡鸣相互应和,谱出一首凄楚的哀乐。
季芜棠扯起一个难看的笑,泪水糊了满面。
她觉得好遗憾。
“燕淮绪,三角梅开花了。”季芜棠倚靠在围栏处,眼眶盈满了滚烫的泪。
一道围栏,两株三角梅。是十六岁的季芜棠和十八岁的燕淮绪亲手种下去的。
过去这麽多年,从来只长叶不开花的三角梅,如今,开花了。
可是啊,他们的故事怎麽就那麽遗憾呢……
当她意识到被爱时,人间已无他。
季芜棠捂着脸无声地落着泪。
燕淮绪。
我又遇到难题了。
燕淮绪。
你可以再教一教我吗?
燕淮绪。
教一教我,该怎麽忘记你?
如果她从不曾遇到温柔的人,如果她从不曾知道燕淮绪的沉默里隐藏了什麽……
可没有如果,在她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遇见了惊艳一生又昙花一现的燕淮绪,这注定了故事没有结尾。
泪珠一连串地滚落,顺着唇缝滑入嘴里时,她尝到了苦涩的味道。季芜棠背靠在栏杆上,脸颊旁被盛开的三角梅簇拥着。
恍惚之间,她看见燕淮绪立在栏杆边,一如初见般笑得温柔,替她挽起鬓角的发丝。
“阿棠,再见。”
他们终于好好告别了。
那只飞燕自由了。
季芜棠也要往前走了。
命运之外,他们可以相爱。
命运的轨道内,世界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