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当叶脉逐渐变黄的时候,天气仍旧是晴朗的,在城外看守着田地的人们纷纷松了口气。今年的年景看起来还算是不错,至少眼前的粮食能够顺利收割晾晒。
闻仪自然也收到了来自平邑衆人的问候,未至岁首,已然有不少人提前将节礼备好递了过来。
应当说自闻仪留下信件前往长馀到如今,宋锦几人倒也适应了她到处跑,听闻她又去了纪地反倒是松了口气。
“宋锦给你也写了信?”姚文君侧过头,她手中拿着的信纸上除去问候,也充满了怨念。
闻仪轻咳一声,掩饰掉神情中的不自然。
姚文君便明白上面的话估计和自己手头的也差不多,不过语气可能轻些。毕竟在平邑的那些人对于闻仪也算是有些敬畏,但和自己就不会那麽客气了,尤其是还有老师。
是的,何玧作为师长也给姚文君递过来了信件,对于自己的学生他自然不会是先前试探的态度,而是很清楚地将目前的状况写了下来。
先前还能说地盘小,通过亲友和理念就能将这些城邑和手下兵卒联系起来,但现在眼瞧着等秋收之後就要谋求其他地方,原本的人也不能全都顶着主事的名头。
姚文君将信件放在桌案上,叹了口气。
这其实算是她一直在逃避的事情,记忆中那些不算好的事情很清楚告诉了她如果按照惯例,总会重蹈覆辙,但真的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终于催到你这里了?”
闻仪侧过头,瞧见有些熟悉的苍劲笔迹就知道这位是谁。
许久之前桑馀的那封信件估计也有这位的手笔,不然以闻仪对桑馀的了解,那人并不会如此直白地询问。
闻仪其实并不反对这件事情,只不过她自己并不会去做,身份也不合适。虽说现如今不少人对于她也算是尊重,但那大都建立在未知之上,就像是泽邑那些人对于蒙禧的态度一样,畏惧有馀,尊重却没有多少。
姓氏血缘不知道根植在多少人的念头中,哪怕学宫中尽量避免这些,仍少不了抱团。
阿暮几个虽然没有说,但人多了,总还是会遭受到一些人的排挤刁难。好在上面有桑馀和何玧压着,最後倒也达成了一个平衡,毕竟都要在平邑讨生活,井水不犯河水。
“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姚文君将信件往闻仪那边推了推,声音并不高。
“但确实是目前的最优解。”
闻仪将那封信件拿到手里,上面的话其实挺有道理的,这位老先生看明白了闻仪和姚文君的态度,于是将重点放在目前这样做的必要性上。
虞地那些家夥总试图搞事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虽然大家默认,但没有经过那套流程,总还是有辩驳的馀地。
平地需要这样一个精神支柱,或是“吉祥物”作为前行和扩张的理由。没有的话人心就容易滋生一些贪念,就像是很多商队的管事一样。
但同样,触摸到权力之後人是会变的,有时候会变成完全不同的样子,姚文君见过无数被那些力量腐蚀的人,要知道他们在以前也是怀揣着理想与抱负丶曾与自己谈天说地的家夥。
她最担心的是自己也会变。
无法像现如今一样信任身边的人,无法像现在一般心无旁骛地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甚至于……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其实这样也好。”闻仪想了想,“比起其他家夥,感觉你还是更能信任些。”
至少这麽长时间的相处,姚文君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呢看不惯自己和南寻等人,搞一出飞鸟尽良弓藏的戏码。
姚文君原本趴在桌案上,闻言忍不住笑出声。
最开始只是闷笑,到後来闻仪不知为什麽也跟着笑了起来,门外的守卫有些茫然,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麽其他动静,也就将心头的疑惑压下,继续观察着周遭,阻止不怀好意之人的接近。
*
纪安元年,原平国更国号为啓,定东西二都,同年二月,册闻仪为太师,宋锦为相国主西都,南寻为将军,诸多上造良造不一而足。
闻仪起先以为会有人对于这般任命不满,但似乎是自己多虑了,哪怕原本对她有些忌惮的人在此任命之後也和善了很多。
最开始还有些疑惑,後来倒也想明白了,这些人不满的其实只是不能让她做那个站在高处的人,而不是对于她这个人本身有什麽意见。
甚至闻仪之後还收到了不少人的信件,当中多是恭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