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栖转过头,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眼睛瞬间冷了下来:“我教你读书认字,你却心不在焉。承影,你——”
“主人息怒,属下知罪。”承影额头紧贴地面,声音闷在喉咙里。
“错在何处?”
“属下……属下不该在侍读时胡思乱想,扰了主人的兴致。”
“我让你读书,你在想什麽?”
承影心中暗自叫苦,沉默片刻後,一咬牙说道:“属下……属下只是发觉主人年纪尚小。”说完,又连忙磕头请罪,“主人恕罪!”
鹤栖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点冷意瞬间消融。她伸出穿着软缎绣鞋的小脚,轻轻踢了踢他紧绷的小腿肚,语气里满是天真疑惑:“我才六岁,本就是孩童,你如今才知晓?莫不是糊涂了?”
这带着亲昵意味的玩笑,让承影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
“算了算了,起来吧。接着读,这次可要认真些。”
“是。”
承影慌忙应道,站起身挺直脊背,读书的声音愈发响亮,生怕再出差错。
读完书,夜色已深。鹤栖困意来袭,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你今日受伤,可会有碍?”
承影连忙回道:“并无大碍,请主人放心。”
“嗯。”鹤栖应了一声。他既说无碍,想来是能应付的。
不多时,丫鬟书画侍奉鹤栖洗漱完毕,又轻手轻脚地吹灭烛火。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洒下一片朦胧。
夜深了,鹤栖均匀的呼吸声渐渐传来,她已睡得香甜。承影却躺在小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侧卧着,头枕在手臂上。小榻离鹤栖的床榻很近,中间只隔着一道屏风。他的思绪又回到白日——训练场上,兵器碰撞声丶喊叫声此起彼伏。他擅长用剑,可连日守夜让他眼皮像灌了铅般沉重,身体也有些发虚。
对练时,他一时落了下风,便听见有人小声嘀咕:“不过是靠着脸得了大小姐的赏识。”
这话像根刺扎进他心里,怒火瞬间腾起。他拉着那人到角落,两人扭打起来。後来被教头发现,各领了二十鞭。鞭梢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皮开肉绽间,鲜血浸透了衣衫。
他强忍着痛处理好伤口才回来,没想到还是被主人发现了,还让书画送来了伤药。想到这儿,承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心中涌起丝丝暖意。
夜间念书时自己走神,主人也没有责罚——主人虽小,对他的好却是实实在在的。想着想着,困意渐渐袭来,他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天色尚未大亮,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庭院。承影早早醒来,起身穿戴整齐後,走到鹤栖床前小声唤道:“主人,该起了。”
“嗯。”鹤栖应了一声,睁开眼眨了眨,过了片刻才从床上坐起来。
这时,侍女们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开始侍奉鹤栖梳妆打扮。
用过早饭,鹤栖坐上马车去学堂。今日夫子来得早,她刚进门便与魏夫子打了个照面。
鹤栖朝他微微一礼:“魏夫子,学生来晚了。”
魏夫子身着月白色儒袍,袍角绣着淡雅的墨竹。见鹤栖行礼,他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晚,进去吧。”
鹤栖坐在书案前开始练字,今日心情极好,笔下的字越写越漂亮。魏夫子在学堂中踱步,不经意间看到她的字,不禁赞叹:“好字!”
鹤栖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浅浅的笑容,带着几分谦逊与克制。
下学回府,鹤栖直奔母亲屋里:“母亲,今日夫子表扬我了。”
“哦?”大夫人笑道,“夫子如何赞扬你的?”
“夫子说我的字写得漂亮。”鹤栖仰起头,神情带着些许骄傲。
“那看来是真的极好。”大夫人摸着她的头,“我儿才智出衆,母亲深感骄傲。只是学堂每月皆有考核,你切不可懈怠。”
“是。”鹤栖应道。
她陪着母亲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到自己屋中。
琴心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走来,点心盛在青花瓷盘里,每一块都小巧玲珑丶形状各异,上面还点缀着鲜艳的花瓣。鹤栖坐在软榻上,一边看书一边吃点心,神情惬意。
外间暮色渐浓,承影踩着残阳回来了。
“主人。”承影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单膝跪地,低头行礼。
鹤栖放下书,拿起一块点心递给他。
“多谢主人赏赐。”承影伸手接过,一口吞了下去。
点心虽小,可鹤栖从未见过有人这般干脆地一口吃完,不禁觉得有趣,歪着头好奇地问:“什麽味道?”
承影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麽问,讷讷道:“甜的。”
“你以前吃过这种东西吗?”鹤栖眨了眨眼睛,继续追问。
“不曾。”承影如实回答。
鹤栖又拿起一块点心递给他,承影伸手去接,她却突然移开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要怎麽谢我?”
承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双手伏地,声音诚恳:“承蒙主人恩赐,属下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