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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第1页)

归家

四月的临城,春寒仍在肆意蔓延,府邸飞檐之上,铜铃在凛冽的冷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而又清冷的声响,那声音悠悠荡荡,惊起了墙头几只正在觅食的麻雀,它们扑腾着翅膀,转瞬便消失在朦胧的天际。阶前石缝之中,新草怯生生地探出了头,嫩绿的尖芽上还挂着晶莹的霜露,在朦胧的天光下,微微瑟缩着,仿佛在向这乍暖还寒的时节示弱。

朱漆大门之外,一辆青帷马车缓缓驶来,车轮重重地碾过青石板路,轮毂与石板相接之处,发出沉闷而又富有节奏的“咯噔”声。车帘被一只素手轻轻掀起半角,露出了鹤栖那清丽却又带着几分憔悴的面容。她静静地望着府门上那斑驳的铜兽首衔环,黛眉之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倦意。

“小姐,到了。”琴心将一件披风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指尖触到她单薄的肩膀,忍不住低声道,“这四月的天儿,到底还是冷得紧。”

正厅之内,沉水香在青铜博山炉中袅袅升腾,大夫人端坐在紫檀透雕鸾凤椅上,身姿端庄而优雅。她的手中,正摩挲着陪嫁的羊脂玉十八子念珠。她的目光,不时掠过门外的游廊,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期待。廊下那株开得正盛的辛夷花,花瓣在风中轻轻颤动,似她此刻不宁的心绪。

“母亲。”鹤栖跨过门槛,她正要行大礼,却被疾步而来的大夫人一把揽入怀中,那温暖的怀抱,让她眼眶微微泛红。

“瘦了。”大夫人的指尖,轻轻抚过女儿略显苍白的脸颊,动作轻柔而怜惜,又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这春风还带着刺骨的寒,怎的不多穿些?”

鹤栖转身捧过描金漆盒,脸上露出一抹笑,“外祖父给您的蜀锦,说是今年蜀中贡品的馀料。想来京城的四月,玉兰该开得正好。”

大夫人的指尖缓缓划过缎面,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你外祖在京城,还惦记着千里之外的女儿。”说着,眼神望向廊下的辛夷花,“只是不知他那老寒腿,在这倒春寒里可还好。”

“姐姐!”十岁的鹤子期献宝似的举起一幅卷轴,画中,稚嫩的笔触勾勒出四人执手同游的温馨场景,廊柱上还歪歪扭扭地题着“阖家欢”三字,画角处,几株新草正从石缝中钻出,旁边还画了只扑腾翅膀的麻雀,“我画了姐姐回来的日子,你看,这草和府里阶前的一样,还有墙上的麻雀,我特意画了四只,我们都该在一起。等我长大了,也要去京城看外祖父!”

大夫人笑着走上前,替他拭去鼻尖的墨渍,眼神中满是慈爱:“你姐姐车马劳顿,且让她歇息…不过这画倒是巧思,把四月的景致都收进去了。等你外祖父见了,保准要把这画挂在书房最显眼的地方。”

鹤栖接过画卷,指尖轻轻抚过那稚嫩的笔触,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子期的画儿越发长进了,这新草画得生动,倒像是能在画里感受到春日的气息呢。等天再暖些,我们便一起去郊外踏青,看那漫山遍野的花开,好不好?到时候画一幅更大的,把京城的外祖父也‘画’进来。”

鹤子期闻言,连连点头:“好!”

沉水香仍在袅袅升腾,厅内的气氛温暖而祥和,四月的春寒似乎也在这温馨的对话中,渐渐退去了几分。

腊月里的鹤府,银装素裹。幽篁院的暖阁里,鹤瑶正伏案执笔,专注地批阅着账册,羊毫笔在宣纸上划过,留下一道道凌厉的折角。窗棂上的冰花爬满半幅窗纸,将室内的炭火映得忽明忽暗,她指尖捏着账页的边缘,已被冻得泛白。

“小姐,炭例短了两成。”周嬷嬷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进来,手中捧着账簿,神色间带着几分为难与无奈,欲言又止。鹤瑶的笔尖猛地一顿,墨渍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团,她擡眼时,身着的红色夹棉褙子领口一圈银狐毛,衬得下颌尖削如刀,更添了几分锐利。

“何时短的?”

“自冬至起,各院均按新例发放。”周嬷嬷垂眸盯着地砖缝里,“大夫人说……说今冬北疆战事吃紧,府中需节俭用度。”

鹤瑶的指腹摩挲着账册上的朱砂批注,唇角扯出一丝讽笑,她忽然擡眼,目光如刀:“大夫人可有话说?”

“大夫人让小姐去问……夫人。”周嬷嬷的声音低了下去,尾音几乎消失在炭盆的噼啪声里。

暖阁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三夫人走进来时,正看见女儿对着窗外出神。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手中的鎏金手炉还带着暖香,径直塞进鹤瑶的掌心:“手都冻得发颤,偏要在这冰窟里熬着。”

鹤瑶感受着手炉的暖意,笑着问道:“母亲最近做了什麽事惹了疏影院那位?”

三夫人的指尖在炉盖上轻轻一滞,鎏金牡丹纹在火光下晃了晃:“没什麽。”

鹤瑶忽然前倾身子,声音压得极低:“母亲是不是……”

“别问。”三夫人目中闪过一丝凝重,指尖按住女儿欲说出口的话,“你只需知道,这炭例若真要短,便短得光明正大。”她望向窗上的冰花,指尖摩挲着手炉边缘,“大夫人说北疆战事吃紧,那便让账房把各院节省的炭数,都记在‘劳军’的名头上吧。”

“鹤瑶办事愈发妥帖了。”正月家宴上,二叔公捋着花白的胡须,浑浊的眼睛在鹤瑶腕间的翡翠镯上顿了顿,“去年冬月替族里议的庄头换任,连老夫人都说账算得清楚。”

席间烛火映得衆人衣饰流光,鹤瑶起身敬酒时,藕荷色织锦袄裙随步履泛起粼粼波光,新得的翡翠镯正是外祖家年前赏的,色如春水,衬得她指尖捏着的青瓷盏愈发素净:“不过是替父亲分些琐碎,倒让二叔公挂心了。”

“到底是三姑娘能干。”大夫人忽然开口,“听说前日替老夫人抄的《金刚经》,连墨色都算准了雪天易晕,特意掺了松烟墨。”

鹤瑶垂眸将斟满的酒盏双手奉上:“大夫人说笑了,不过是记着您去年教的‘冬日抄经需护纸’,原是该向您学的。”

听闻鹤栖归府的消息,鹤瑶正在精心修剪一盆罗汉松。银剪“咔嚓”一声,干净利落地截断了横生的枝桠,她盯着断口处渗出的汁液,轻声道:“备水沐浴,把新制的鹅黄襦裙熏上苏合香。”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在宣告着一场无声较量的开始。

四月初五的疏影院,早开的辛夷花被昨夜的夜雨打落满地,粉白花瓣浸着水珠,在晨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大夫人坐在雕花檐下,看着十岁的鹤子期踮脚够石桌上的糕点,忙不叠用绢帕护住他的袖口:“慢些吃,这是你姐姐从京城带回来的杏仁酥,比府里厨子做得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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