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西街的胭脂铺,是该去瞧瞧。"
三月十五,未央宫。阳光透过窗棂,在殿内洒下斑驳的光影。皇後端坐在案前,手抚着隆起的孕肚,目光落在鹤栖笔尖。案头摆着刚送来的牛乳糕,还冒着腾腾热气,却无人动筷。鹤栖正在为未完成的《云海图》添峰峦,笔尖在宣纸上游走,墨色浓淡相宜,她手腕翻转间,云雾便在笔尖缭绕。
"妹妹笔法倒是险峻。"皇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眼中藏着几分探究和算计。她看着鹤栖笔下的峰峦,陡峭险峻,仿佛直入云霄,忽然用帕子掩唇轻咳两声,"这画里的云,倒像是要把山给吞了。"
鹤栖笔锋陡转,墨色在宣纸上洇出绝壁,险峻之感更甚几分。"崖陡则风急,登山者需握稳绳梯。"她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却似别有深意,"只是绳索若断了。。。。。。"笔尖重重勾勒出绳梯断裂的痕迹,又漫不经心地补上几笔流云。
皇後指尖微蜷,皇後指尖微蜷,目光微微一凝,随即又恢复如常:"妹妹这话倒有趣。"
鹤栖搁笔,转身望向皇後,目光落在她的孕肚上,嘴角微微上扬:"娘娘腹中麟儿,才是真正的登云梯。"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道,"只是云梯太高,总要有人在底下扶着——就像这云海图,没了峰峦作底,再美的云也不过是无根浮萍。"
当夜,河东节度使府。烛火在风中摇曳,映得室内人影绰绰。节度使接过皇後的密旨,目光在"暂停盐税清查"几个字上停留许久。他将密旨凑近烛火,看着字迹在火苗中若隐若现:"看来,这清明的雨,要下得更急些了。"
未央宫烛影摇红,皇後抚着肚子轻笑,寒食已过,清明将至,这场以盐税为棋的局,终是落了第一子。她望着窗外的月色,轻声呢喃:"鹤栖,你我这盘棋,该换个走法了。"
四月十八,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激起的水花转瞬又被新的雨幕吞噬,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混沌。狂风裹挟着雨帘横扫街巷,将屋檐下的灯笼打得东倒西歪。
鹤子仪策马疾驰在暴雨中,玄色锦袍紧贴脊背,发丝被雨水冲刷得凌乱不堪,却难掩身姿挺拔。他翻身下马时,腰间玉佩与剑穗相撞发出清响,溅起的泥水在绣着暗纹的靴面上晕开斑驳痕迹。冲进府邸时,廊下值夜的小厮正要撑伞上前,被他急促的手势制止:“不必声张,我去见母亲。”
二夫人居所内,鎏金兽首香炉飘出的沉水香被穿堂风搅得支离破碎。她正盯着窗棂上蜿蜒的水痕出神,手中团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鹤子仪浑身湿透地闯了进来,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看到儿子这般狼狈,她眼中满是心疼,但更多的是担忧。
“子仪,到底发生何事了?这般慌张。”
鹤子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拱手说道:“母亲,出大事了!白家的神臂弩被我们的人查获,他们野心勃勃,妄图独霸朝堂,如今朝堂局势岌岌可危。”说着,他将手中沾着血水的密匣轻轻放在桌上,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冰冷锐利的神臂弩部件,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二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惶:“这……这可如何是好?白家怎麽如此大胆!”
鹤子仪条理清晰地分析道:“母亲,这些年白家联合王家打压其他世家,言家丶陈家等与我们立场相近,却势单力薄。我打算联合他们,共同对抗白家。母亲,您也知道,言家是我的外祖家,我想请您帮我传个话,让他们知晓事态紧急,务必尽快给我回信。如今这局势,就像一盘乱棋,我们得赶紧落子,才能抢占先机。”
二夫人看着眼前沉稳冷静的儿子,心中满是欣慰,微微点头道:“好,我这就派人去。”
冒着暴雨,信使快马加鞭赶往言家。
三日後,言家的回信到了。鹤子仪迫不及待地打开信件,只见上面写道:“子仪贤甥,来信已阅。白家这是要将朝堂变成自家後院,肆意妄为。你所言极是,如今局势,不联合,便是等死。我手中有白家与王家暗中交易的证据。陈家那边,我也会去联络,共商大计。你所提双管齐下之策甚妙,弹劾与谈判并行,或可破局。只是行事务必小心,不可有丝毫差池,一步错,满盘皆输。”
鹤子仪看完信,心中稍安,立刻提笔回信:“外祖父,证据至关重要,还望妥善保管。待与陈家商议後,我们再详细谋划。”
四月二十,柳府暗室之中,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影影绰绰的斑驳光影。
鹤栖头戴峨冠,身着长袍,她站在画案前,铺开宣纸,手中画笔灵动游走,笔下的《潼关积雪图》笔触细腻,将那潼关的巍峨雪景栩栩如生地展现在眼前。
柳老太爷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手中端着茶盏,原本悠然的神情随着画作逐渐成型,慢慢被惊叹所取代。“栖儿,你这画技,可比你母亲当年还要精湛,不愧是我柳家的血脉!”他心里明镜似的,自己这外孙女突然来展示画技,还提及潼关商队之事,怕是另有隐情。
这时,柳家大舅舅柳世铭大步走进暗室,他面容冷峻,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看到鹤栖的画作,他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如常,开口道:“来了,外面戒严,连麻雀都飞不进来。说吧,神臂弩的事查到什麽地步了?”
鹤栖将画笔搁在笔洗中,清水瞬间染成墨色。她从袖中抽出半卷羊皮地图,指腹划过潼关标记处:“三日前过检的三十辆骡车,车载重量与货单差了三成。”指甲在地图上某处重重一按,“恰够藏下神臂弩机括。而这些骡车的通关文书,都盖着白家商号的朱砂印。”
柳世铭眉头紧皱,神色凝重,在心里迅速盘算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柳老太爷脸色阴沉,冷哼一声:“哼,不用想也知道,十有八九是白家在搞鬼。他们为了掌控朝堂,什麽事做不出来!栖儿,你既然带来这消息,想必是有主意了?”
鹤栖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单,上面是涉及神臂弩走私商队的关键人物:“舅舅,您看,这些商队背後的势力错综复杂,白家只是明面上的操控者。我们可以暗中将这份名单透露给皇帝,让皇权对白家施压。同时,我们再把白家的部分计划透露给鹤家,让鹤家有所防备,主动反击。而且,河东盐价暴涨三倍的密令已悄然出了府门。盐价上涨,各方必定乱作一团。”
柳世铭皱眉道:“盐价暴涨,百姓受苦,朝堂震动,这——”
鹤栖耐心解释:“舅舅,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只要运作得当,柳家不但能摆脱白家的压制,还能在这场争斗中,和白丶鹤两家一同获利。”
柳老太爷沉思良久,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