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罚?”林庄主冷笑一声,眼角皱纹因盛怒更深了几分,“若是白露有个闪失,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一旁的续弦夫人王氏用素白帕子掩住唇角,柔声道:“老爷莫气,白露年纪小,贪玩些也是常理。”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帕子上的绣花,“说不定过两日玩够了,自己就回来了。”
“你懂什麽!”林庄主猛地转身,衣袖带起一阵风,“那丫头带着她娘的珍珠簪子……”话到一半突然顿住。
王氏的眼波在听到“珍珠簪子”时闪烁了一下,指尖拈着帕子的力道悄然加重,但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婉柔顺的模样。
“来人!”林庄主大声对着门外厉声喝道。
管家林福疾步而入,躬身听令。
“立刻派出三队人马,务必把小姐给我寻回来!记住,活要见人,死要。。。”声音突然哽住,摆了摆手:“去吧。”
三队人马从梅庄疾驰而出,马蹄声震得庄前老树上的鸟儿四散飞逃。明面上,他们是焦急寻找小姐的护卫;暗地里,其中一队黑衣人在拐过山道後立即换了装束。
为首的疤脸汉子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都听清楚了!夫人有令:若能让那位尊贵的林大小姐,在外面遭遇点‘意外’,从此人间蒸发。。。”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另一只手在脖子上狠狠一划,“每人赏黄金百两!记住了,要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夕阳的最後一抹馀晖,挣扎着透过酒馆糊着半旧油纸的窗户,在布满油腻的桌面上投下几缕昏黄孱弱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酒水丶卤肉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林白露正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桌旁,小口咬着刚出炉丶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腮帮子鼓鼓囊囊。风清饮坐在她对面的条凳上,姿势看似随意,目光却警惕地扫过略显嘈杂的店内:角落里两个行商打扮的中年人正低声争执着一桩买卖;柜台後,头发花白的老板打着哈欠擦拭酒壶;门口,一个穿着褪色短打的脚夫正捧着大碗呼噜噜地吃面。
忽然,风清饮瞳孔骤缩,整个人绷紧了身体。
“又有麻烦?”林白露叼着半块桂花糕,含糊不清地问,眼神里带着点被打搅了兴致的懊恼。
话音未落,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酒馆的嘈杂!风清饮猿臂一伸,不容分说地将林白露整个揽入怀中!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瞬间闪避到最粗壮的一根梁柱之後。暗器钉在墙上,发出“哆哆”的闷响,深深钉入他们方才坐过的木桌和身後的土墙上。
“追魂门。”风清饮扫过满墙闪烁着幽光的毒镖,指尖不自觉收紧了力道。
“疼!”林白露被他箍得生疼,立刻不满地拍开他的手,揉着被勒痛的纤腰,瞪圆了杏眼嗔道,“你就不能轻点?”
风清饮没理会她的抱怨,寒江剑已然出鞘,剑锋斜指地面冰冷的碎瓷,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酒馆里早已乱作一团,其他食客和夥计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这时,一个身材瘦削丶身着灰色布袍的老者,踏着满地的狼藉碎瓷走了进来。呈扇形散开,封住了所有可能的退路。他身後跟随着七名汉子,个个眼神凶戾。老者的目光精准而冷酷地锁定了梁柱後的风清饮。
“交出来信物,饶你们不死。”
“什麽东西?”林白露从风清饮身後探出头。
“装傻?”老者布满皱纹的脸上扯出一抹冷笑,浑浊的眼珠里贪婪与杀机交织,“哼,小丫头片子,不必演戏。江湖传言,风清饮身上藏着能号令武林的信物。”
风清饮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一撇,弧度几不可见,却清晰地传递他的轻蔑与嘲讽。“没有。”
“冥顽不灵!”老者眼中凶光暴涨,枯瘦的手掌一挥,“上!死活不论!”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崎岖的山路。风清饮带着林白露,最终在一处荒废多年的破庙栖身。
庙宇残破不堪,佛像金漆剥落,蛛网在夜风中飘荡。几处残破的屋顶漏下清冷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夜枭的啼叫和远处山林中此起彼伏的悠长狼嚎,更添了几分凄惶阴森。
林白露抱着双臂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更靠近盘膝坐在火堆旁闭目调息的风清饮一些。跳跃的篝火光芒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平日里冷峻的线条在摇曳的光影下似乎柔和了少许,但那紧抿的薄唇依旧透着拒人千里的孤寂。
“冷?”
风清饮并未睁眼,只是解下自己那件深色的外衣,随手扔到她怀里。衣衫上还带着他身上混合着青草尘土和淡淡血腥气的味道。
林白露下意识地用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衣衫将自己裹紧,汲取着那点微薄的暖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胶着在风清饮那张在火光下半明半暗丶如同雕塑般的脸上。火光跳跃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
“那些人。。。是冲着你身上的什麽东西来的?”
“不知道。”三个字,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两人静默片刻,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林白露闷闷地问。
“百草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