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软榻上沉睡的人,又看了一眼床上气息微弱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威势的王爷,重重抱拳:“是!末将这就去办!”
暖室再次陷入寂静。
炉火依旧温暖。
药香依旧苦涩。
但那封静静躺在锦被上的明黄懿旨,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荡起无声的丶预示着更大风暴的涟漪。
苏半夏是被一阵浓郁的药香和身体沉入温水中的暖意唤醒的。
意识如同沉在深海的礁石,一点点艰难地浮出水面。
首先感受到的是包裹全身的丶温暖得恰到好处的热水,水流柔缓地按摩着酸痛的筋骨,带来令人喟叹的舒适。
紧接着,是浓郁得化不开的药香,带着熟悉的丶令人安心的气息。最後,是丹田处依旧隐隐的抽痛,提醒着她之前的消耗。
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氤氲的水汽,朦胧的光线,还有……一个宽阔的丶肌肉线条流畅却布满了新旧伤痕的赤裸脊背。
水汽蒸腾中,那脊背正对着她,每一寸肌理都蕴含着力量,却又透着一股重伤後的脆弱。
肩胛骨下方,一道狰狞的丶尚未完全愈合的暗红疤痕格外刺眼——那是贺兰峰临死反扑留下的印记。
而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那脊背上此刻正蒸腾着丝丝缕缕丶若有若无的冰蓝寒气!
萧承渊!
苏半夏瞬间彻底清醒!她猛地坐直身体,才发现自己正泡在一个巨大的丶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浴桶里。
水面上漂浮着各种药材,水温烫得恰到好处,驱散着她体内的寒意和疲惫。
而她所在的浴桶,与另一个更大的浴桶并排放置,中间只隔着一道半人高的屏风。
透过朦胧的水汽和屏风边缘的缝隙,她能看到萧承渊大半个浸在药水中的背影。
“醒了?”
一个低哑的声音从屏风另一侧传来,带着重伤後的虚弱,却依旧平稳。
苏半夏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滚烫。
她下意识地往下缩了缩身体,只露出脑袋在水面上。“我……我怎麽……”她声音有些发干,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你力竭昏睡,寒气侵体。”
萧承渊的声音透过水汽传来,听不出情绪,“药浴……有助于恢复。”
原来是他安排的。苏半夏心头微微一暖,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担忧取代。
她顾不上自己的羞赧,急切地问:“你的伤怎麽样?寒毒有没有再发作?心脉附近的掌力……”
“暂时压住了。”
萧承渊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无波,“多亏了……你的药浴方子。”他微微侧了侧头,水声轻响。
隔着水汽和屏风,苏半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的状态比之前昏迷时好了许多。
她稍稍松了口气,这才後知後觉地感受到药浴带来的舒适。
温暖的药力丝丝缕缕渗入疲惫的经脉,抚慰着丹田的抽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两人隔着屏风,各自浸在药水中,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暖房里水汽氤氲,药香弥漫,只有细微的水流声和炭火燃烧的噼啪轻响。一种奇异的丶劫後馀生的宁静在空气中流淌。
苏半夏放松身体,靠在桶壁上,感受着药力的滋养。
她微微偏过头,透过屏风边缘的缝隙,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萧承渊浸在水中的左臂上。
那只曾爆发出惊世力量的手,此刻包裹着厚厚的细布,搁在桶沿上。药水浸透了细布,边缘呈现出深褐色。
“你的手……灼伤怎麽样了?”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声音在水汽中显得格外柔软。
屏风另一侧沉默了片刻。随即,那只包裹着细布的手极其缓慢地擡起,离开了水面,似乎在让她“看”。
“无碍。”依旧是那平淡无波的两个字。
苏半夏却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