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已完全不害怕他了。
“想到一起去啦。”谈思琅对着铜镜扶了扶自己发髻间的金钗,而后转身往屋外行去。走了几步,又想起自己已是成了婚的人了,赶忙停下步子,回身看向谢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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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璟想让谈思琅看的,自然不只是谢府之外的饮月湖。
他引着谈思琅绕过香藏不散的花墙,眼前豁然化作一片扶疏的竹影;复行数十步,又有假山怪石盘曲嶙峋,其间妆点有或黄或粉的小花,平添了三分可人之意。
谈思琅瞧着,这府上竟栽种了不少她极其喜爱的芍药花。
她与这宅子的上一任主人倒是有缘!
一路走走停停,两刻多钟后,二人行至一处坠着花藤的月洞门,月洞门后,则是一座杂花环护、绿树周垂的小院。
谢璟道:“此处最宜观湖。”
言罢,便带着谈思琅行入院中的屋房。
绕过屋前的山水屏风,却见明透的窗外,正荡着漾漾澄澄的波光。
谈思琅心中欢喜,“哒哒哒”地小步跑到窗前,眸光灼灼地看向窗外的湖光。
此时正是日暮时分,菖蒲色的夕晖为湖光勾勒一圈淡紫色的金边。
谢璟站在离她三五步的地方,几乎能从她的背影中看出欢喜的意味。
却见眼前的少女忽然回过头来,夸赞道:“旁人若是知晓你不只是读书做官了得,连选宅邸也是个中好手,只怕是要嫉妒啦!”
她脸上挂着比波光更为明亮的笑。
谢璟看惯了谈思琅的背影。
少时在将军府中,她与那一众小孩一起扮家家酒,他知晓这群小孩怵他,又到底虚长了他们几岁,便从不参与,只在读书的间隙,偶尔抬头望向他们。
后来,他得了陛下的旨意外放江南,离京那日恰逢初雪,他竟在城门前遇见了出城赏雪的谈思琅与裴朔。
彼时的谈思琅似乎心情颇佳。
她笑意盈盈地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与他打了招呼,还祝他一路平安。
两架马车之间隔着簇簇红梅,也隔着汹涌的风声。
在等待门正查通关文牒的时候,他站在马车旁,目送着他们的马车往景山行去。
然而,在方才那一刻,世界忽而掉头。
她竟然回身看向他。
湖光与夕照都落在她眼中。
他的身影也落在她的眼中。
他曾在宣纸上画过的梦,在此刻成了真。
谈思琅不知谢璟为何呆愣在原地,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她小步挪到谢璟身边,拽着他的衣袖,轻声道:“我就是觉得,这里真的很漂亮,府上各处也是。”
“你的眼光真好。”
谈尚书对府中的景致并不上心,尚书府上的各处美景,都是陈清于嫁入谈家之后的手笔。
谈思琅本还以为,谢府也会如此。
在她的印象里,谢大人是比父亲更不在乎这些的人。
哪知谢府竟这样好看,想来都是前任主人留下的。
谢璟回过神来,弯了弯眼角:“我的眼光确实很好。”
复又道:“今日带夫人来这处院子,除却赏湖,还有一样想让夫人看的。”
“嗯?”
谢璟示意谈思琅跟她往东侧间去:“这间屋子可好?”
谈思琅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这东侧间光线通透,又因临湖的缘故,极为凉爽,她喜欢得紧。
“西侧间是我练字作画之处,而东侧间,本一直是空着的,”谢璟道,“后来得了圣上的旨意,我想起曾听人说过,夫人极爱制香,便想着,将东侧间收拾出来,作为香阁。”
“先前的主人有贮药的习惯,这东侧间中恰好有一只极大的橱柜,我往里面添了些香料,只是我到底不精于此道,若是这些香料有什么不妥,夫人差人重新采买些便是。”
“你在尚书府有的,在谢府也该有。”
谈思琅看向身侧一脸淡然的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在家里的时候,她也只是在自己闺房中制香哇!
谢璟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