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关氏手中,这对娃娃还显得大了。
此刻在“谢渊”手中,娃娃的尺寸却如同缩水。
“你如何看出,它称得上是珍贵之物?”
男人声线平直,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姜娆被问得一愣,如实答道:“它的彩绘都褪色了,有的地方磨得反光,应是年岁太久,且被人拿在手里端看过无数次吧……?”
愧疚归愧疚,先前那阵忐忑后,姜娆心绪已渐渐平复下来。
实在是机会难得,她一边说话,一边朝谢渊靠近。
忍住不去看他敞开的领口,她尽量自然而不动声色地撩起裙摆,在“谢渊”身边蹲下,而后将风灯凑近,保持着彼此衣袂微触,但又并不会真正产生肢体接触的暧昧距离。
不夸张的说,姜娆做梦都没想到会又一天。
自己竟能有机会跟谢渊共处一室。
嘴上不忘小心翼翼:“先前那位夫人说,你不让弟弟妹妹们碰它,怕碰坏了……谢大公子,姜娆也有弟弟的,一母同胞,血脉相连。”
“所以我知道你很难过,也一定很想念弟弟……”
“是么。”
身旁忽然多了一团,少女裙裾随之铺散,淡淡的馨香钻入鼻腔。
谢玖不闪不避,记忆却被拉回久远的童年。
昔年被养在别庄,岁岁花开,年年花落,只有谢渊会特地去庄子里看他。
哥哥知道自己有个弟弟,弟弟也知自己有个哥哥。
彼此都很喜欢对方。
却都不懂对方为何跟自己天差地别,譬如衣着、饮食、起居一类。
彼时年岁太小,懂得不多,谢玖只知阿兄来看他,他就会得到寻常没有的礼物,糖果,一切新奇美好之物。
他喜欢阿兄,日日盼着他来。但阿兄身边奴仆成群,他偶尔会听到“妖孽”、“不详”、“老夫人会责罚”等字眼。
渐渐阿兄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日升月落,某个雨后发呆的清晨,谢玖等得不耐,便徒手去挖地上的泥巴,捏出两个粗糙小人,手拉着手。
后来这对娃娃被谢渊带走,才变得有了五官,被涂上了鲜亮色彩。
此时此刻,一室静默。
谢玖再开口时,语气无波:“难过,想念,有什么意义吗。”
“是能证明什么?还是能改变什么?”
“……”
果然如关氏所说,提及谢玖,谢渊便会心绪不好。
姜娆却并未退缩,反而觉得自己距心上人更近了几分。前世的谢渊只存在于她的午夜梦回,是她少时独自守着的缥缈幻梦。
可此刻,他就在她身边,彼此的影子叠在一起。
从此幻梦有了实质,连他的情绪都好像变得触手可及。
听出他话里的伤情自嘲,姜娆轻轻放下手里的团扇、风灯。
转而去捡起那枚不足核桃大的娃娃“脑袋”。
她尽量将语气端得平和自然:“有意义的,谢大公子。听说人的意念能打动神明,只要足够虔诚,神明就会帮你实现愿望……”
话落。
姜娆自己也觉得干巴,仿佛在骗小孩。
她默了片刻,转而又宽慰:“别难过了谢大公子,姜娆其实有件事情,很想现在就告诉你。”
“是关于你的弟弟。”
话出口时,盯着手里的“娃娃”脑袋,姜娆有一瞬心跳极快。
也是伴随她这句未完的话,谢玖忽然侧过脸看他。
看到身旁近在咫尺,少女的睫羽在光中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