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绢心鉴
夏末秋初,南山坡的菊海再次翻涌起灼灼的金浪。
庭燎站在田埂上,晨风拂过,带着清苦的菊香和泥土的微腥。
她看着家丁们手持特制的月牙镰,小心翼翼割下饱满的花苞,动作熟稔而利落。
这是她根据仁心堂图录上的样式改良的镰刀,刃口弧度更贴合花苞底部,割口平滑,不易伤枝。
“九娘子,东圃玉青菊的花苞也硬实了,估摸着再晒几日秋阳就能收。”
晴雨抹了把汗,指着不远处那片青翠中点缀着玉色花苞的菊丛。
庭燎走过去。
沙地菊新株挺拔,叶片肥厚油亮,顶端的花苞紧裹,透出温润的玉青色光泽,在晨光下宛如凝固的山涧清泉。
她俯身,指尖轻轻拂过一枚花苞,触感微凉而坚实。
这是谢敬之园中送来的新种,经她手落地生根,如今即将迎来第一次收获。
心口那块残玉贴着肌肤,温润恒定,仿佛与指尖下的花苞无声呼应。
“再等三日。”她直起身,“这几日秋阳足,露水少,花气更凝。”
“是!”晴雨应声。
回到别业小院,庭燎洗净手,走进药房。
案上摊着仁心堂的炮制图录,旁边是她新绘的几页草图——改良的月牙镰丶更省力的药碾手柄丶通风防潮的焙笼支架。
她提笔蘸墨,在笔记上添写:“沙地菊苞,质密气沉,采时需晨露干透,镰刃贴根,断口平滑。曝晒忌急火,宜竹匾薄摊,勤翻。”
笔尖落下,墨迹未干。
她目光扫过图录上繁复的古法蒸锅,又落在自己绘制的简易焙笼支架上。
古法精妙,蕴藏智慧;新器简便,贴合实际。
两者并非对立,如同她脚下的云州土地与远在京城的仁心堂药库,皆是滋养技艺的源泉。
心识清明,便能撷取精华,融会贯通。
午後,济生堂徐掌柜的车驾再次停在篱门外。他带来一个沉甸甸的木匣。
“九娘子!京里仁心堂老供奉托人加急送来的!”
徐掌柜气喘吁吁,“说是……谢将军府上递过去的方子,老供奉看了,觉得……觉得与您这沙地菊性味相合,或可参详!”
庭燎接过木匣。
匣内没有药材,只有一卷素绢。
展开,上面是几行刚劲有力的字迹,墨色深浓,力透纸背:
“沙地菊性韧,微寒,味苦甘,清上焦浮热。辅以川贝母三钱(研末),枇杷叶五片(去毛),雪梨一枚(去皮核切块),山泉水煎。沸後入菊瓣五钱,再煎一沸,滤汁。晨起空腹温服,可润燥利咽,平喘顺气。尤宜秋燥伤肺,久咳不愈者。谢某谨识。”
字迹是谢敬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