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简明扼要,配伍精当,点明了沙地菊的药性核心与实用之法。
末尾“谢某谨识”四字,沉稳内敛。
庭燎指尖拂过素绢上微凉的墨迹。
这并非医家典籍的摘抄,而是他亲身验证後的心得。
沙地菊在他园中生长,药性被他体察,配伍由他实践。
这份方子,是他对这片土地丶对这株菊的认知,跨越千里,送至她手中。
她想起自己笔记中关于沙地菊“性韧喜阳”丶“清苦生津”的记录,与方中“性韧,微寒,味苦甘,清上焦浮热”的描述,如出一辙。
她的认知源于土地与劳作,他的体悟源于应用与验证。
内外相合,心识相通。
“徐掌柜,”庭燎收起素绢,声音平静,“劳烦回禀老供奉:方子已收,配伍精妙,深合菊性。庭燎当依方试制,详录药效。”
她顿了顿,“另,新采的沙地菊苞,晒制得干透些,分装两份。一份照旧送仁心堂,一份……烦请转交谢府管事。”
“是!是!老朽明白!”
徐掌柜连连点头,脸上是掩不住的感慨。
这一来一往,一菊一方,无声胜有声呀。
三日後,沙地菊苞采收。
庭燎亲自监制,按谢敬之的方子,取晒得半干的菊瓣,配以川贝丶枇杷叶丶雪梨,用南山清泉煎煮。
药香在小院弥漫,清苦中带着梨的甘润。
她滤出药汁,琥珀色的液体盛在白瓷碗中,澄澈温润。
她端起碗,轻啜一口。
药汁微烫,滑过喉间,初时是菊的微苦与枇杷叶的清冽,随即川贝的甘润与雪梨的甜柔缓缓化开,最後喉头留下一片舒爽的凉意,仿佛秋日山泉涤过肺腑。
这滋味,沉静而通透。
是土地的馈赠,是心识的印证,是跨越山水的无声共鸣。
她放下碗,提笔在笔记上添写:“沙地菊润燥方:谢氏配伍,菊五钱,川贝三钱(研),枇杷叶五片(去毛),雪梨一枚(去皮核),山泉水煎。沸後入菊,一沸即滤。晨服。效验:清润上焦,平喘利咽。尤宜秋燥久咳。性味相合,内外如一。”
窗外,夕阳熔金,将新收的菊海镀上一层暖色。
庭燎独立阶前,山风拂动衣袂。
心口残玉温润,指尖似还残留着药汁的微温与素绢的微凉。
心识如泉,映照内外。
土地的根脉与远方的星火,在清明的意识深处,交汇成一股沉实而恒久的力量。
未来之路,不在天边云霞,不在他人掌中,只在这心泉映照的方寸之间,清晰可辨,步履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