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好。宿根覆实,引水通畅,库防潮,种归置。”庭燎答得清晰。
“嗯。”苏靖颔首,不再多言。
年节的气氛热烈。
祭祖丶守岁丶拜年,国公府门庭若市。
王氏兴致勃勃地为庭燎张罗新衣首饰,带她赴各府年宴。
席间珠翠环绕,香风鬓影。
贵妇们谈论着京中最时兴的妆花缎丶新开的胭脂铺。
庭燎安静听着,偶尔提及云州菊圃或仁心堂契约,旁人虽笑着赞一句“九娘子好志气”,话题却很快滑开。
一次在长公主府的赏梅宴上,庭燎看着暖阁中名贵的“绿萼”老梅,想起南山坡雪地里的沙地菊宿根。
一位侍郎千金笑问:“庭燎妹妹在云州,可也寻得这般稀世奇花?”
庭燎微微一笑:“云州山野,多的是经霜耐寒的寻常花木。菊虽寻常,炮制得法,亦可入药济人。各有所长罢了。”
正月里,庭燎抽空去了济生堂总号。
徐掌柜见她亲至,又惊又喜:“九娘子!年安!云州菊干今冬紧俏!仁心堂老供奉前日还派人来问开春新货!”
庭燎递上谢敬之的北境药植章程抄本:“烦请转交老供奉参详。”
又取出一小包沙地菊干瓣,“请供奉品鉴。”
徐掌柜双手接过:“老供奉见了定欢喜!”
他压低声音,“听说……谢将军今冬咳疾犯了……”
庭燎指尖在茶杯沿上轻轻一划:“库房新制的沙地菊润燥茶,装好。托可靠的夥计,随商队送给谢将军。茶罐里,放一小包今秋收的玉青菊籽。”
回到国公府,庭燎向父亲提及仁心堂老供奉对北境药植章程的重视,以及御苑暖房或有珍稀菊种之事。
苏靖沉吟片刻,从书案抽屉取出一枚小巧的象牙腰牌,递给她:“凭此牌,可入内苑。京中若有合宜之处,亦可试种一二。”
庭燎接过腰牌。
象牙温润,正面阳刻篆文“御”字,背面是细密编号。
沉甸甸的分量。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京城火树银花。
庭燎陪父母在暖阁赏灯。
窗外流光溢彩。
“燎儿,”王氏轻声道,“过了元宵,天气渐暖。云州山野到底清苦,不如……就在京中多住些时日?”
庭燎看向父亲。
苏靖放下茶盏,目光沉静:“御苑暖房,既有珍品,可择一二试种于府中西园暖阁。仁心堂药库,亦可凭老供奉引荐,入内观摩古法炮制。根基在何处,不在形迹,在心志。”
庭燎心念微动。
府中西园暖阁,冬日有地龙,温暖如春。
若能辟一角试种御苑菊种……仁心堂药库的古法炮制,更是难得机缘。
“女儿明白。”
她迎上父亲的目光,“京中机缘难得,女儿愿多留些时日,研习炮制,试种新菊。”
王氏脸上露出欣慰笑意。
苏靖微微颔首。
窗外,璀璨灯火映照着无垠夜空。
庭燎指尖摩挲着温润的象牙腰牌。
心识如灯,照见内外。
京城的锦绣,云州的清寂,御苑的奇花,仁心堂的深幽……皆在方寸之间。
京华春早,蕴藏新机,静待根芽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