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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宴风波（第1页）

荷宴风波

盛夏午後，京中长公主府邸的荷风榭内，凉风习习，荷香浮动。

一场赏荷品茶会正酣。

水榭内珠翠环绕，香风鬓影，京中勋贵女眷齐聚。

庭燎亦在席间，身着母亲新制的湖绿软缎夏衫，发间簪一支素雅玉簪，安静地坐在靠窗位置，与周遭的喧闹华彩有些疏离。

“苏妹妹，”身着绯红妆花缎的侍郎千金陈小姐，摇着团扇，笑盈盈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水榭内衆人听清，“听闻妹妹如今在御苑专司菊事，深得陛下嘉许，真是好本事！只是……”

她掩口轻笑，眼波流转，“整日与泥土花苗为伍，风吹日晒的，妹妹这身娇贵肌肤，可要仔细些。瞧这袖口，”她目光精准地落在庭燎袖口一道被新菊刺勾出的细小裂痕上，虽已用同色丝线细密缝补，针脚精巧，但在光线下仍显眼，“妹妹也该多备些新衣才是，莫叫外人看了，以为国公府苛待了妹妹。”

水榭内静了一瞬，数道目光落在庭燎袖口。

有好奇，有探究，亦有不加掩饰的轻慢与幸灾乐祸。

庭燎指尖在温热的青瓷茶盏壁上轻轻摩挲，心湖平静无波。

她擡眼，迎上陈小姐带着笑意的目光，声音清和如常：“陈姐姐费心。御苑坡地开阔，风清气朗，菊苗青翠，照料它们不觉辛苦，反觉心静。至于衣衫，”她微微一笑，指尖拂过那道细痕，“劳作难免，缝补即可。新衣虽好，不及旧衣自在，亦不及菊苗生机悦目。”

“妹妹倒是豁达。”

陈小姐团扇轻摇，笑意未达眼底，“只是，我等闺阁女子，终究以娴静雅致为要。侍弄花草，本是花匠活计，妹妹身为国公府千金，亲力亲为，抛头露面，倒叫我们……有些意外呢。听闻谢将军奉旨观菊，与妹妹在御苑坡地……颇为亲近？妹妹可要仔细些，莫要失了体面，也莫要……耽误了前程。”

她尾音拖长，意有所指。

水榭内气氛微妙。

翰林千金李小姐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其馀人屏息，目光在庭燎与陈小姐之间逡巡。

庭燎心口残玉微温，面上却沉静如初。

她放下茶盏，目光澄澈地看向陈小姐：“陈姐姐慎言。御苑菊事，乃奉旨而为。谢将军奉旨观菊，庭燎奉旨协理，皆是公务。公务之中，言行有度，何来失体面之说？至于前程，”

她声音清晰平稳，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庭燎所求前程，在心田澄明处，菊圃青翠间，药香醇厚里。非攀附，非虚名，乃循心而行，活出本真。姐姐好意，庭燎心领。”

陈小姐脸色微变，团扇摇得急促几分：“妹妹好口才！只是这‘循心而行’，也得看是什麽心。若是一心只念着……攀附权贵，怕是……”

“陈小姐此言差矣。”

一个沉稳的男声忽然从水榭外传来，打断了陈小姐的话。

衆人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谢敬之身着墨青常服，立于水榭廊下，身旁是长公主府的管事。

他不知何时到来，目光沉静如水，扫过水榭内衆人，最後落在庭燎沉静的侧脸上，停留一瞬，随即转向陈小姐。

“公务之地，岂容妄加揣测？”

谢敬之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军旅的凛冽威势，字字清晰，“苏娘子奉旨育菊，精研炮制，所育沙地菊今秋将为宫宴增色，所制‘玉韧清心丸’惠及宫闱，乃陛下亲口嘉许之功。其心志坚韧，技艺精湛，于国有益，于民有惠。此等作为，岂是寻常闺阁可比？敬之奉旨协理北境屯田药圃，亦常与土地草木为伴，莫非在陈小姐眼中，亦是‘失了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