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个时辰,一小片菊圃已初具雏形。
北境菊籽深埋沃土,静待破土;御苑分枝青翠挺立,迎风舒展。
“浇水宜缓,避正午强光。北境菊籽性耐寒,御苑分枝喜润,需稍加留意。”
庭燎直起身,对一旁的花匠仔细吩咐,声音清和。
“是,夫人。”花匠恭敬应道。
就在这时,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谢敬之墨青常服,肩头还沾着军营里带出的微尘,大步踏入园中。
他目光扫过新栽的菊圃,最後落在庭燎沾着泥土的指尖和沉静的眉眼上。
晨间军务的冷硬,在触及这片新绿和她身影的瞬间,悄然化开。
“菊圃……已栽好了?”他走近,声音温和。
“是。”
庭燎应道,指尖无意识拂过一株菊柔韧的叶片,“北境菊籽……盼它早日破土,显其韧骨。”
谢敬之未答话,俯下身,仔细察看一株新栽的御苑分枝。
根际土壤湿润,枝叶舒展,显是栽种得法。
他伸出手,指尖极轻地碰了碰那嫩绿的叶尖,动作带着一种与战场杀伐截然不同的轻柔。
“看着……很好。”
他直起身,目光转向庭燎,“北境……新屯的菊圃,新菊已抽芽,茎秆甚韧,不畏晨霜。”
庭燎心口微暖。
他特意赶在午时前回来,只为告诉她这个消息。
这份无声的分享与懂得,比任何言语都更动人心弦。
“那便好。”
她声音清和,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此间菊苗……亦盼将军常顾,共见其华。”
谢敬之目光在她舒展的眉宇间停留片刻,那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眼底激起涟漪。
他喉结微动,低低应了一声:“嗯。”
随即,他目光扫过她沾着泥点的袖口和布鞋,声音放缓:“忙了半日,可累了?先用午膳?”
“尚好。”庭燎摇头,目光仍流连在新圃上。
“明日……”谢敬之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早些回来。”
庭燎擡眸,迎上他深邃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军务繁忙的歉意,有归心似箭的承诺,更有无需言明的牵挂。
她唇角微扬,如同春水初绽:“好。”
暮色渐合,夕阳熔金,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青翠的新圃上。
他们并肩立于新栽的菊苗前。
北境菊籽在泥土下沉静无声,御苑分枝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清香和草木的清气。
谢敬之的目光掠过庭燎发间那支素净的玉簪,簪头温润的光泽映着天边最後一抹绚烂的霞光。
他忽然伸出手,动作极其自然,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轻轻拂去她鬓角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
指尖的温度,透过微凉的发丝,传递到她的肌肤。
庭燎微微侧首,任由那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地掠过额角。
晚风拂过,带来他身上清冽的初雪气息,混合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萦绕在两人之间。
这一刻,无需言语。
心念沉静处,万物皆宁。
新栽的菊苗是他们共同的期许,并肩的身影是他们无声的承诺。
行止有度,静待春华。
未来的路,如同这方新辟的菊圃,将在他们共同的守护与耕耘下,绽放出属于他们的丶独一无二的华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