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桃等人几次想往里冲,都仿佛被什麽东西给挡了回来,似乎金鳞楼的门前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他们死死困在了外面。
卿珩暗道不好,这样的情形,简直如同金鳞楼被结界包裹了一般——如同栖和的结界,里面的声音与景象都被死死隔绝,大门洞开不过是假象。
明桃等人显然越发焦急,但无论是刀剑枪鞭,使在这道结界上都丝毫没有任何反应,他正想着法子,却见明桃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虽急得双眼通红,但也意识到了不对。明桃逼自己冷静下来,伸出手去感受这道阻碍。她发现,若不强行用力,这道阻碍更像是软软的水波,试图将她的手往外推,不仅如此,她再收回手时,发现整只手不知怎的萦绕了一层白光,朦朦胧胧,颜色极淡。
她猜想,这便是这道阻碍的实体了。虽不知到底是什麽,但她立刻拔出扶光,使了十成十的内力,试图将它一剑斩断——
“不可!”卿珩一张脸遽然变色,“这屏障会吸收人的内力,就像无底洞一样——”
明桃立刻意识到不对:“你怎麽知道?”
卿珩沉默了,事实上,他早想好了要怎麽搪塞过去,大不了说这是他曾在书上读过的一种秘术,但话到嘴边,看着明桃的脸,他突然说不出口了。
他不想再骗她了。
卿晗看着脸色莫测的哥哥,猜出他的为难,立刻道:“明姐姐,我们在沧源山时,曾听说过这样的术法。”
“术法?”江遥脸色阴沉,“那是什麽?”
郁儒迟疑道:“你们说的,难道是传言中栖和的法术?可那些不都是编出来骗人的吗?”
卿晗不知该怎麽解释,对于南越大部分人来说,栖和有关的一切的确都像是话本子里的故事一般。
听完她的话,明桃的心忽地突突直跳起来,术法,法术,秘术,这些东西是不是有什麽共通之处?
怪不得师父问她还记不记得幼时曾学过的秘术,还对她说:“你会需要的。”
怪不得师父要她随身带着黑玉剑,原来,师父早预料到会有这麽一天了吗?
明桃脑中有万千思绪,一个个疑惑几乎要将她的脑子给撑破,但此时再顾不得许多,她立刻自背上取下黑玉剑。
明桃自剑鞘中拔出黑玉剑的瞬间,郁儒和江遥仍面色如常,她们毕竟曾经见过这把剑,卿珩和卿晗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们一眼就认出,明桃手中这把剑,正是谷中遗失了二十馀年的神物——黑玉剑。自姑姑当年出谷後,这把剑便随着她不知所踪。
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明桃手里?
更令他们惊讶的,明桃拿起剑时,竟没有一丝的不适。按理说,黑玉剑有自己的意识,除非是它认定的主人,其馀人想要强行使用黑玉剑,轻则被灼伤,重则会失去心智,持剑自刎。
明桃尝试默念曾学过的心诀,将浑身内力都集中在剑尖,再睁眼时,她扬起黑玉剑,带着疾风狠狠朝前劈去,“砰”地一声,仿佛一面无形的镜子碎成了无数裂片,卿珩来不及问明桃到底是用了什麽方法,楼中景象已顺着碎裂的缝隙透了出来——
楼中填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无数蒙着面纱的白衣人,他们没有武器,但手中凝聚着道道白光,白光争先恐後地朝着金鳞卫们打去,整座楼满是厮杀之声。
就在他身前,一个女金鳞卫躲避不及,正被一道白光击中。她身上虽没有伤痕,但竟硬生生被掀翻了几步开外,口吐鲜血,以长剑支地才勉强再次站起。
还没等她站稳,白衣人的下一道攻击已近在眼前。
他立刻拔剑想要上前,却见明桃已经先他一步,提起黑玉剑朝那人劈去。
卿珩看着明桃从自己眼前闪过,不由暗暗心惊。虽短短一瞬,但他看得很清楚,她的双瞳竟赤红无比,且气息急促,不似平日,像是被什麽侵染了心智。
但这样的明桃似乎比往日还要更厉害几分,力气之大,速度之快,白衣人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已身首分离。
“师姐!”小诗双眼通红地看着蓦然出现的明桃,从未觉得如此心安,“师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温郁儒和江遥方才看了几个回合,已经弄清了这些白衣人的攻击手段,立刻便加入了战局,为小诗和明桃争取说话的时间。
“小诗,你别急,一件件说。”明桃握住她的手,这话是对她说,也是对自己说。
“前日子时,我和陈景正巡夜时,楼前忽地传来一声爆炸巨响,不知是什麽东西,竟硬生生炸倒了金鳞楼一座墙,随後,这些白衣人蜂拥而入,陈景见他们手无寸铁,上前与他们打了起来,可不知他们到底使的是什麽奇怪的功法,放出这些我们从未见过的白光,一招便将陈景打成了重伤。我立刻吹了哨子,但三师父突然临盆,师父又在三日前受诏入了京,二师父无暇分身,只能嘱咐我们先不要妄动。”
小诗说到这,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明桃双眼通红,紧紧握住她的手:“小诗,别说了,别说了,你再坚持一下,我想办法把你送出去。”
“青淮,青仪!”
卿晗立即跑了过来扶住小诗。
小诗嘴角无力地扯起笑,铺天盖地的厮杀声响彻天际,身受重伤的同门又何止她一个?身处这样四面楚歌的境地,小诗自知大限将至,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师姐,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楼里还需要你,三师父,三师父也不知道怎麽样了,我们撑不了多久了,你一定,一定要——”
她的声音越发微弱,还未说完,便已然没了气息。
怀中的身躯迅速冰冷下去,明桃颤抖着将小诗松开。起身看去,不止小诗,大部分金鳞卫都已经到了力竭的状态,许多人已经连剑都拿不稳,只能凭借本能去躲避,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仍然坚守着,不愿让这些人再更近金鳞楼一步。
“明桃,明桃!”卿珩的声音猛地在她耳畔响起,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
他一身蓝衣早已在厮杀中被血浸透:“定是有人在明敛居拖住了二师父和三师父,我在这里,你快去。”
前面杀成这个样子,二师父和三师父还未出现,只能说明三师父的情况不容乐观,或许有人从中作梗也不一定。
明桃只恨自己不能分身,她怎麽也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金鳞楼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有师父,他是早料到了这麽一天吗?金鳞楼成了这副模样,他知道吗?
明桃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能咬牙抹了把腮,拉上卿晗,准备杀出一条血路。
临走前,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向卿珩,眼神中少见地露出了几分哀求。
卿珩知道,她在求自己,无论如何都尽可能救下她的师弟师妹。
“哥,你一定要小心。”卿晗心里阵阵发紧,这些白衣人法力高强,就连金鳞卫都难以抵挡,哥哥不能用法术,只能以武力对打,终究是落下风的。
卿珩无暇分神,只再次催促:“别担心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