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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5页）

想起方才明桃最後哀求的眼神，他心里突然涌现一些说不上来的酸涩，她从未有过那样软弱的模样。

卿珩压下心中情绪，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打斗上，接连斩下数十个白衣人的首级後，局势慢慢好转起来。

看着满目疮痍，他心中久久难平。这些人的法力强大如斯，就连金鳞卫都要拼尽全力才能抵挡，卿珩担忧地看了眼明敛居的方向，放飞手中木鸢。

——

明敛居。

毕明站在院内，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你到底是什麽人？”

三日前，明折受诏入宫，临行前，他特意来找了自己和苏敛，提出想将苏敛送回沧源山待産。

他和苏敛看出了他眼中的欲言又止，但都默契地没有追问。

他不愿意说，他们也不勉强问。年岁渐长，世异时移，他们和明折也终于走到了不同的路上。

毕明拒绝了明折，这也是苏敛的意思。这个关头，他们谁都不会当逃兵，即使明折抛下金鳞楼，他们也不会。

只是他没想到，一切来得这样急而快。

法力的强大终究超乎了他的想象，直到小诗吹响哨子，他和苏敛才意识到危险降临。苏敛已然有孕八月，行动不便。他刚刚踏出房门，便看到了这中年男子，他一袭白衣，面容俊朗，负手立在院中，笑得诡异而张扬。

不知何故，毕明总觉得这中年男子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他警觉起来，立时便要拔剑。就在这时，里间忽地传来苏敛的痛呼声，随即而来的是什麽东西被撞倒的声音。毕明遽然变色，立刻意识到，苏敛恐怕是提前临盆了！

苏敛怀胎初期便在郎秦受过伤，胎位一直不太好，这八个月以来更是诸多不适，毕明每日都万分谨慎地注意着苏敛的情况，这几个月也一直在为苏敛调理身体，原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他怎麽也没想到现，苏敛会在这样的时候突然早産！

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男子，毕明握剑的手越发紧了起来，屋里不断传来苏敛痛苦的呻吟声，他恨不能立刻冲回去照顾苏敛，但眼下，未弄清眼前状况，他不敢有丝毫动作。

奇怪的是，听到女子生産的痛呼声时，这白衣男子脸色竟也慢慢凝滞了，他不但停住了原本手中的动作，还走向了院亭内坐了下来。

毕明不知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但苏敛那边的动静已经渐渐小了下去，他心中越发焦急，不知苏敛是不是痛晕了，但仍顾忌着眼前人，不敢立即离开。

院外，小诗惶惶的叫喊伴着焦急的脚步声响起：“二师父，前面——”

只是，她显然也听到了苏敛痛苦的呻吟声。院外的脚步声一顿，而後再次响起，比起方才越发急切。

“三师父，是三师父出事了吗？”

这回，她的声音几乎近在耳边。显然，小诗马上就要进来了。看着白衣人似乎又要有所动作，毕明心道不好，立刻大喊，让小诗暂且拖住，等他消息。

他知道，金鳞楼进来的，一定不止这白衣人一人，但眼下苏敛情况极其不好，他实在是顾不得其他。

小诗似乎也探知到了里面的异常，很快，脚步声渐远，白衣人又恢复了那副看戏的姿态。警惕地盯了这白衣男子许久，确认他没有丝毫进攻的意味後，毕明便再顾不上其他，急忙冲了回去查看苏敛的状况。

果然，苏敛的胎位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差，她冷汗涔涔，死死握住毕明的手，想问问外面情况到底如何，但却痛得说不出话。

终于有了一刻不痛的喘息之机，苏敛只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双眼渐渐就要阖上。

“阿敛，阿敛！你千万别睡，”毕明把着她的脉，几乎要语无伦次，苏敛失血太多，若真睡过去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我现在去熬药，你等我，你一定等我。”

屋外，卿尘听着苏敛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整个人的身体都绷直了。他的指甲死死掐入掌心，这些惨叫仿佛又把他带回了二十四年前的那个夏夜，他闭了闭眼，任回忆汹涌而过，再睁眼时，先前那男子已经走了出来。

他手上身上皆是血，脸上仍是警惕的表情，但眼中却有了一丝放松，显而易见，苏敛的生産结束了。

“我是谁？”卿尘听到他的问题，觉得有些可笑，“我以为，我们早就见过面了，毕大人。”

男子语气阴柔，眼神中却满是狠戾。

毕明瞳孔蓦地放大，他终于想了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他。

赵邝登基之初，曾有一名为卿尘的谋士常常陪伴赵邝身侧，那人不知从何来，也不知为何，在某一天突然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

毕明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细细看去，这麽多年过去了，他竟和当年的模样没有任何差别，除去眼角周围多了几条伤疤一般的纹路。他的脸保持着二十出头的样子，唯有一双眼睛饱经风霜，如淬毒一般令人心惊，这也是他第一眼认为此人已近中年的缘故。

现在细细一想，生老病死是万事万物的规律，人如何能逆天而行？毕明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你是栖和神谷的人。”毕明的声音带了几分寒意。

卿尘没答他这句，只是冷笑一声：“毕明，我对你已经很仁慈了，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什麽事？刺杀陛下的事吗？”毕明定定看向他，似劝说，又似警告，“有明折守着赵邝，你杀不了他的。”

卿尘的真正目的，其实并不难猜。金鳞楼出了这麽大的事，但这麽多天来，金鳞楼以外的世界居然都如一片死寂，无一人来援。那只有一个可能——外面出了更大的乱子。

联想起明折的进宫，毕明不难猜出，赵邝那里，恐怕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卿尘先来金鳞楼，便是想先断了他们进宫救驾的可能。只是不知为什麽，卿尘没有在前日刚到时便大开杀戒，反而诡异地等苏敛生産完才开始有所动作。

若非前楼阵阵厮杀声从未停歇，他几乎要以为，卿尘是仍存善心之人了。多半，卿尘只是太过胸有成竹，因此于他而言，早一日杀和晚一日杀没有任何分别，又或者，他很享受这种将赵邝所有摧毁干净的感觉，比起直接了结了赵邝，他更想要一点点折磨他。

不得不说，毕明的揣摩是对的，卿尘的确是尽在掌握，因此，他有闲心可怜苏敛，也有闲心和毕明闲聊：“哦？我杀不了他吗？”

卿尘微笑着在掌心凝聚起白光，那白光几乎亮过天色，毕明脸色微微一变，之前在郎秦看到的白光和这个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随着卿尘掌心白光越发强盛，前院的动静越发大了起来。毕明立刻意识到了什麽，咬牙道：“他们根本不了解你们栖和的任何事情，也从没插手过二十五年前的事，不过都是一群孩子，让你的人停手，我来跟你打！”

“哈？”卿尘似乎听到了什麽很好笑的事，笑得几乎眼泪都要出来了，“毕明，你是在跟我讲道理吗？”

“枉你活了这麽大的岁数，你到现在居然还不明白，这世上的事从没道理麽？”卿尘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哦，我忘了，这麽多年你当师父当习惯了，喜欢讲道理。既如此，那我就陪你讲讲道理。”

“你说他们不了解栖和的事，是我不让他们了解吗？看看外面的人，不少都是我栖和在京城的信徒，平素，你们或许只当他们是能轻易踩死的蚂蚁，但到今天，你们就该知道，栖和赋予了他们什麽样的力量！你们自以为能捂住全天下人的耳朵，到头来也只是捂住了金鳞卫的耳朵罢了！”

“还有，孩子？你说他们是孩子？”卿尘玩味地勾了勾嘴角，“毕明，他们从小到大做了多少烂事，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你作为师父，应当是最清楚的吧。你怎麽不敢数数，他们杀过多少人的孩子？莫非，是根本数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