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冢在何处?”明桃问。
楚梅微微一笑,这个问题太过简单,她甚至不需要想便能笃定答案:“除去衔月山,恐怕也不会有第二个地方了吧。”
衔月山?是那座传闻中有龙脉的山丘?
看着明桃略显迷茫的神色,楚梅诡秘一笑:“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你不了解很正常。不过我奉劝你,最好还是不要随意去探寻,这毕竟是你师父的私隐。人死了,有些事就没那麽重要了。”
明桃自嘲一笑,她又能怎麽探寻,衔月山被誉为皇室山脉,向来都是重兵把守。
“既如此,我先走了。”明桃摇摇晃晃地转身,现在,对于这座皇宫,乃至这座皇宫中的所有人,她都只想远离。
楚梅快走几步挡在她身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明桃,我听说,毕明和苏敛有一个孩子留了下来?”
明桃眼神中立刻充满警惕。
“你不必紧张,”楚梅轻轻一笑,“我不过是担心那孩子,在大乱中出生,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她抽出一张纸和一袋金子递给明桃:“这家医馆的坐诊大夫我认识,曾是故去皇後身边的御医,医术绝佳,见识也广,或许能帮到你。”
明桃只接过了那袋金子,淡淡道了声谢。
“你的伤,大概也不轻吧?”楚梅惋惜看着她短短几日便消瘦一圈的身影,语气温柔,“明桃,养好伤,你才能接着报仇。”
明桃看着历经大乱却仍然保持着雍容华贵的楚梅,轻哂一声:“楚贵妃,你如果只能利用我报仇,早在一开始,你就该对我好些。”
“我们之间,还没那麽熟。”明桃脸上满是嘲讽,如刀子一般剖开了楚梅的僞装。
楚梅笑容微微一僵,她的确没料到明桃就是姐姐所说的那个人,因此一开始没把她放在眼里,只是明桃这话太过直白,让她几乎有些挂不住面子。
“不管怎样,你只需要记住,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楚梅深吸一口气,看向那只镯子,语气加重,“或许我们过去曾有些不愉快,但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像信任你师父一样信任我。”
明桃冷笑一声,再没说什麽,转身出了惊雁宫。
看着明桃的背影,楚梅长松一口气,心中紧绷多年的那根弦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不由自主地,她便鼻子一酸。看向那白烟缭绕的青瓷香炉,楚梅颊边缓缓淌下一行清泪。她又点燃一根线香,缓缓将其供上。
做完这些,楚梅静静倚靠在香案旁,如对着旧日好友一般,温柔喃喃:“姐姐,你交代我做的事,我终于做完了。”
——
袁家被抄家那日,几乎惊动了整个京城。
抄家抄出来的,除却袁朗和前临淮王往来勾结的密信,还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古玩字画,袁家数十年的荣华,都在今日付之一炬。
最令人惊讶的,当属那具自袁府擡出的男尸。
说是男尸也不准确,因御卫们边呕吐边拎出来的东西,实在无法称之为尸体,只是一个个鲜血浸染的布袋子。
不知杀人者究竟是谁,竟将好好一个人肢解成了无数块,还一块块装进了袋子中,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忽然,人群中小声地传来一道声音:“你们觉不觉得,那些袋子上的血迹,好像一个个名字?”
一石激起千层浪,衆人炸开了锅,终于算是看了明白。那袋子上的血迹,分明是一个个人的名字!
“何……何玉姬?”满地的袋子中,有人眼尖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就是何玉姬!”
一女子失声大喊:“那不是先前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说袁释侵犯了他弟弟的那名女子吗?”
“她後来不是承认了是在污蔑袁公子?这是怎麽回事?”
又一人不忍道:“你瞧瞧这满地搜刮出来的金银珠宝,袁家那样的权势,当时可是连皇帝都要顾及三分!还不是他们说什麽就是什麽?”
“这麽说来,死的人是袁释?可袁家人不早都下了大狱,就等流放了吗?谁有这麽大的本事把他捉出来,还虐杀成了如此模样?”
袁家一事实在太过令人震惊。可惜袁家早已大势已去,自然也不可能有官员替他寻那索命杀手。
衆说纷纭之下,有人整理出了布袋上百馀血名,直指这些都是袁释曾犯下的滔天罪孽,还有人说自己看见了杀害袁释的人,乃一名背着包袱的女子,武功极其高强,自袁府出来,不过眨眼便没了身影。
衆人问:“那女子是朝哪个方向走了?”
“约莫是,从前金鳞楼那个方向吧。”
衆人纷纷不寒而栗起来。谁人不知,从前金鳞楼那块地方,早已成了全京城阴气最重的所在。
约莫是萦绕着三百金鳞卫的阴魂,常常有人在夜晚经过金鳞楼废墟时听到哭声,渐渐地,大家都将那块地方视作不祥之地,轻易不敢靠近。
“金鳞卫早死光了,还能是厉鬼索了袁释的命不成?我看你呀,是喝醉酒看花眼了吧!”
一人打了个哈哈,这件事便如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般,在饭饱酒足後的拉闲散闷中被揭了过去。
谁人不知,世间已再无金鳞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