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事不明,”明桃声音有些晦涩,“您也知道,我不是栖和中人,可为何黑玉剑会选择我?”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明桃怔怔擡头,却见卿里正温柔地朝自己笑:“我只知道,黑玉剑在你手中,一定会发挥最大的作用,发挥它该有的作用,就像你用绛珠镯保留顾月之的魂魄一样。”
听到她说顾月之,明桃下意识地一惊,又立即反应过来,卿里一直都在绛珠镯中,里面发生过什麽事,她自然一清二楚。
反应过来後,明桃有些不好意思:“换谁来应该都会如此做吧,不过,这事能办成,也离不开卿珩的帮助。”
想起卿珩,她环顾一周,有些疑惑地问:“他现在还在另一片幻境中麽?”
看她目下仍心挂卿珩的模样,卿里那番话堵在嘴边,越发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早知阿珩有大劫,可实在没料到这劫数是与明桃两情相悦。她本意不想棒打鸳鸯,只是,这些都是明桃有权知道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必须如实相告。
她心一横,便将卿尘的身世与明桃一一道来。
一开始,明桃的眼神是困惑的,似乎是在困惑她问的是卿珩,为何要与她讲卿尘的身世,渐渐的,她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眼中的光彩也慢慢淡去,变为一片漠然。
讲到最後,明桃的呼吸已数度急促,卿里看得出来,她在死死克制自己,可那双眼睛仍将她的情绪暴露无遗——其间盛满的无尽愤怒,几乎让人心惊。
明桃听罢,只觉得自己又被耍了一通。这些话的荒谬程度,甚至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看着卿里沉默的模样,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一切都可笑至极,嘴角无力勾起:“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干什麽?是想告诉我他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还是想让我体谅?”
“我什麽都信了,我以为你们栖和已经做到能做的最好了,结果到头来,你告诉我,那个屠了我整座金鳞楼的的卿尘,是一个被栖和辜负的人?而他之所以会成为邪教教主,之所以费尽心思地研究邪术想打破结界,是因为你父亲曾对他母亲始乱终弃?”明桃说着说着,双眼便开始发红,这些话在她脑子中来回碰撞,几乎要将她逼疯。
卿里想上前一步解释,却被她一把推开。
“别靠近我!”明桃紧攥双拳,浑身上下都紧绷着,满脸泪水地朝她大吼。
看着她如受伤小兽一般的戒备模样,卿里心中一痛:“对不起,明桃,我没有让你体谅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不该瞒你,你有权知道。”
明桃却只是不停摇头,哽咽道:“可笑,真是可笑!你们栖和自己造的孽,到头来却来祸害我南越百姓,祸害我金鳞楼!”
卿里知道,明桃比谁都有资格恨她,恨栖和,可就像她一定要告诉明桃真相一样,接下来这些话,她也必须要说:“你无论如何怨恨栖和,都是情理之中。可明桃,想必你也能察觉,使用黑玉剑是在不断消耗你自己,虽有法子可以调理,但你终究是第一个使用黑玉剑的谷外人,就连我也不知道最终会发生什麽。”
“我还是希望,你能善用栖和的力量,不要凡事都一个人扛,以我对赵邝的了解,只要卿尘脱离了他的控制,他必定会传信栖和求助。”
无论她说什麽,明桃都只是沉默,她不再像方才一样情绪激动,而是静静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麽。
卿里知道,她很难让明桃再从情感上接受栖和的帮助,但她心中仍存一丝期盼,她既能与阿珩两心相悦,想必这一路上,阿珩对待邪教的态度也是十分明朗。她对栖和已有成见,但或许见了阿珩,还能有一丝转机?
思及此,她悄然隐去身形,转动绛珠镯,将卿珩所在的幻境与此处重叠。
卿珩方才虽不在此处,但却能看得见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此时,看着明桃如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他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明桃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脸,仿若自言自语道:“放我出去。”
方才大哭已经消耗了她太多力气,此刻,她的声音极低。但她知道,卿里听得见。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镯子里多待,在里面的一分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不出所料的,无人回应。
于是明桃接着一遍遍重复:“放我出去。”
直到卿珩再也忍受不住,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
明桃疲倦地闭了闭眼,甚至没有推开他,她早已没了力气。
“你和我说说话,明桃,”卿珩哽咽着将头埋入她的颈项,“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求你和我说说话。”
明桃只是漠然:“你想让我和你说什麽?我还能说什麽?”
卿珩将头擡了起来,丹凤眼中满是痛色,他哑着嗓子,一眼不错地看着她:“你再也无法接受我了,是麽?”
明桃躲不开他的眼神,只能被迫与他对视。她从未见过卿珩这副憔悴破碎的模样,没有了一贯的温和笑容,也没有了一贯的从容,连那双素日艳极的丹凤眼都变得灰暗。她以为自己恨栖和,可为何看到卿珩这副样子,她一颗心也如油煎一般?明桃张了张嘴,从未像此刻一样如此痛恨自己的迟疑。
她眼中的漠然终究一点点消散,再次忍不住泪眼潸然:“你说你此番出行是为锄奸,我信,你说便是刀山血海你也会陪我一起下,我也信。可从今往後,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会想起这些与你有关的人。你的祖父,你的父亲,你的姑姑,若他们能在一开始就撇下血缘关系做到他们该做的事,那现在,二师父和三师父是不是还活着?郁儒他们是不是也还活着?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怎麽能心安理得?”
似乎已经预料到她要做什麽,卿珩心底涌上前所未有的慌张,他想再将她拥紧一些,可明桃已经推开了他。在他再一次要开口前,她哽咽着喝停了他:“就到这里吧,卿珩。”
我们,就到这里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