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桃摇摇头,固执地将箱子塞回今越手中。她马上就要结束这一切,事到如今,银子于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倒不如全给今越,至少能让她後半辈子能肆意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我知道,你一路从郎秦走到如今,必是知道该如何自保,可一路南下,只怕艰难困苦不会比从前少,你收下这些银子,我才能安心。”
陈今越哑然。
明桃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她还能再说什麽?于是,她只能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明桃收拾着她原本就不多的东西。
那些花灯节方穿过的衣裳,戴过的配饰,明桃一件都没带,只珍重地收起了几件黑衣,相比那些新衣裳,这几件黑衣看起来已经颇为陈旧,似乎已是积年的衣物。
“你与他,究竟发生了什麽?”看着明桃的举动,陈今越怎麽都想不明白,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
到底是什麽事情,会让两个人一下变成这样?明明从前不是还好好的麽?
明桃动作一滞,仍旧什麽都没说。
陈今越叹了口气,有些生气地道:“你不想说也罢,反正男人也没几个好东西。但有句话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喝了这麽久他给你开的药,就在你进绛珠镯之前,他还提醒我务必要每日给你喂药,若你是突然发现了他的真面目才闹掰,那可得小心他为你开过的这些药方。”
“以他的品性,倒不至于做出谋害我性命的事。”明桃低声回应,“但还是多谢你的提醒。”
她收好手上的衣裳,又十分郑重地叮嘱道:“今越,我和你讲的此行危险,并不是假话,你既已跟我接触过,保不齐也已被邪教徒盯上,此行一定要慎之又慎,不要以真容示人。”
“别小瞧我。别说易容了,就是换个声线对我来说都不是难事。我一路从郎秦来,也算是很有经验了。”陈今越忧心忡忡道,“我知道你和邪教有仇,若是我都会被盯上,你才更加是那些人的眼中钉吧。此去郎秦,你才更应该操心自己的安全才对。”
明桃眼中寒光一闪,道:“放心,我心中有数。”
——
为保稳妥,今越和明桃是一前一後离开的指挥使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天蒙蒙亮时,明桃站在指挥使府门前,恍惚间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景。
那时的雪更像是碎琼乱玉,明亮而透彻,如今,雪仍旧在下,但却显得灰沉而厚重。她拂去肩上积攒的落雪,寒意刺入掌心,叫她心生戚戚。
若一直像那时那样,不知道卿珩便是青淮,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或许还更好些。明桃苦笑一声,最後回头看了眼这里,便打算啓程了。
只是,她刚转身,背後就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
“不打把伞,小心冻死在路上都没人知道。”
明桃皱眉看向声音的来处,竟是随月脸色古怪地站在指挥使府门前。
她知道随月住在指挥使府,只是这段时间随月都是深居简出,便是花灯节也没出门,只每日在屋里守着顾月之的牌位,因此乍然在此时此处见到她,明桃多少有些意外。
“起这麽早吗?”明桃走回檐下,重新认真打量起了她。
她一身素服,脸上也无甚光彩,几乎要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
随月嗤笑一声,道:“习惯了,睡不着。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那麽好命,连睡几天都有人给你服侍喂药。”
明桃早已习惯于她这副态度,因此只垂眼道:“我要走了,随月姑娘,往後的日子,善自珍重吧。”
“你一个人走?”随月眼中很快闪过一丝什麽,语气变得有些古怪,“那卿珩他们呢?”
明桃微微眯起了眼,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常,问:“我又为何一定要跟他一起走?”
“嘴硬什麽,看你们往日的样子,还以为你们多情比金坚呢,看来也不过如此麽!”随月讽刺笑笑,露出了些幸灾乐祸的神色。
说罢,她就将手上的东西仍在了明桃面前,头也不回地进了指挥使府。
明桃眼中墨色翻涌,看了这把伞良久,终究还是没有捡起来。
回京之路一切顺利,明桃从指挥使府顺了匹良驹,一路快马加鞭地入了城,又摸到了熟悉的皇城墙边。
明桃掩了身影,屏息听着御卫巡逻的脚步声,心中慢慢算着这些御卫巡逻的频次,不由有些吃惊。
不知何故,比起上次来,这回皇城的守卫至少多了两倍有馀。
只是,巡逻之人再如何多,也拦不住她。明桃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翻过了城墙,一路飞身往惊雁宫而去。
此行她正是奔着楚贵妃而来。她不愿和卿珩再多纠缠,也不能完全信任鸢卫,因此,她必须调动所有能动用的助力,想来,才过这麽短的时间,楚贵妃答应过她的事情,仍然作数。
只是,越往惊雁宫靠近,明桃就越觉得不对劲。
一路上的宫人,实在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