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骗你,”卿珩红着眼,抚上她失去神采的双目,强扯出一个笑,“这是我的假身,你忘了吗?虽然假身也会被反噬,可是魂魄仍能存在,我们身後就是栖和,鸢卫能将我的魂魄带回栖和,我会有办法治好自己。”
“所以,趁着我还能用点法术,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他双眼中满是泪光,丹凤眼异常清亮,“相信我,就像刚刚在结界中那样,我能治好你。”
明桃眼前仍是血红一片,她看不清卿珩的脸,更看不清他眼神中的无限眷恋。
她只能感受到,卿珩那只握着她的手渐渐生出些暖意,那暖意如寒冬腊月中的一点火苗,虽微弱,却给人无尽的希望。
预感到卿珩要做什麽,卿晗哭着死命摇头,她只能一边拍着结界,一边拼命大喊:“哥哥,不可以,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
终于纵马赶到的张悦等人见此情景,也是肝胆俱裂。
“卿珩!”见山面色极难看地翻下马来,疾奔向两人的方向,却在看见卿珩的一瞬刹住了脚步。
两人额头相抵,双手紧牵。卿珩周身白光大作,身上的疤痕越来越多,呼吸却越发微弱。
“少谷主。。。。。。”张悦只颤声唤了一句,她已看出一切都无法挽回。
没有时间再难过,鸢卫已然力所不支,张悦眼中恨意汹涌,提剑便加入了战斗。
“又来个送死的。”瞧着张悦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卿尘冷哼一声。
他方才一边打一边吸,这些鸢卫虽然恶心,但作为祭品但也勉强够格,眼下,他早已恢复如初。
手中白光轻轻一闪,张悦便立刻被他掀翻至十步开外,他刚要动作,周榆又挥着剑杀上前来。
卿尘不耐烦地“啧”了声,看都没看她一眼,如法炮制便将她掀倒在地。周榆狠狠撞在树上,竟生生吐出一大口血。
终于,再也没有人挡在他和栖和结界之间。馀光瞥到明桃和卿珩,卿尘饶有兴趣地松了松手腕,手心再次凝起白光,就要朝二人砸去——
“少谷主!”
“明桃!”
几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同时响起,唯有见山眸光沉沉,趁着卿尘注意力都在明桃和卿珩身上,不动声色地将一片染上卿珩血液的叶片捡了起来,收入袖中。
就在白光要触到二人的一瞬,卿尘忽地心脏一疼。只见他的白光不知怎的,竟直接掉了个头,朝着他自己的方向直直打来,就像是被什麽罩子给反弹了一样!
不仅如此,二人的动作都没有变过,似乎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卿尘根本不信世间能有此等护体结界,便是他的结界都会被攻击所影响。暴怒之下,白光如雨点一般砸向二人,可仍是毫无作用,那些白光没有例外地全部反弹了回来,加诸在了他自己身上。
他生生吐出两大口血,被攻击得几乎直不起身子。瞧着二人周身越发强盛的白光,他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脑中不经浮现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不,不,这怎麽可能?
察觉到身上暖意渐盛,四肢百骸又重新充满暖意,明桃缓缓睁开了眼,可眼前还是血红一片。
四周很静,静极了,她只能听见卿珩的呼吸声。
明桃有些奇怪:“卿珩,为何我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
卿珩的笑一如往常的温和:“我用法力凝起了护体结界,可以在你恢复的过程中短暂保护我们。”
“哦,我觉得现在应该差不多了,”明桃感受了下黑玉剑的剑灵,又加了句,“它也这麽想。”
“不过,它好像有点焦躁。”
明桃不解地抚了抚剑身,正要说快收了结界出去解决卿尘,便听到卿珩开口了。
“明桃,复仇结束以後,你想做些什麽?”
她不解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回答:“去看看花花,然後,可能去找沈樾喝酒吧,毕竟之前答应了她。”
说罢,她又默了默,才有些不自在地道:“等你在栖和里面修养好了,也可以来喝的,反正——反正,她那酒很多。”
明桃感受到有水珠滴在她的手背,怔了半晌才问:“你,你感动哭了吗?”
她又擡手想去摸卿珩的脸,却在半道被抓住。
“好,你一定要去。”
卿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可明桃却听出了一丝颤抖。
她立刻追问:“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瞒着我?”
可还没等到回答,她突然感觉有股轻柔的推力自背後传来,她被迫向前两步,仿佛一下便闯出了某个禁制,耳畔一下涌入无数声响。
有呼唤她的声音,有倒地的声音,有粗重的呼吸声,但更多的,竟是哭声?
“贱人,贱人!”她听见卿尘咆哮着朝她冲来,似乎想要阻止什麽,可很快,身後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
“以吾血肉,敬请栖和母神——”
明桃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明明她的世界仍血红一片,可那个人的身影却无比清晰。她无比笃定,那就是他,不会有错。
他就那样站在原地,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仿佛能想象出他温柔带笑的模样。
她再顾不上身前卿尘的攻击,而是跌跌撞撞朝他奔去:“不,不要,卿珩,我不许,我不许你这样!”
她哭着朝他喊道:“我可以杀了他了,我已经可以杀了他了——”
可她根本碰不到卿珩,方才还保护着的她的那道护体结界,如今却将她拒之门外。
结界没有攻击她,甚至自动蔓延出来,挡下了卿尘朝她攻来的所有白光。结界温柔却固执,无论她如何拍打,都会轻柔地将她的每一个动作朝外推去。
张悦和周榆皆潸然泪下,不忍再看。
明桃看不见,可她们却瞧得一清二楚,卿珩的身躯已顺着无数疤痕开始四分五裂,他分明是拼尽全力要完成此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