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一个中二病,在本乡家的宅子里遇到一个眼眶通红,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彼时还是个年幼小女孩的诗织小姐,躲在角落啜泣着说自己连吃的东西都会被仆人拿走,他会是什麽反应?
——“哦,你不会抢吗?”
他就是这麽冷冰冰的一句开场白。
你:……
总之这句冷硬的话跟一剂强心针似的,变成医学奇迹。听说诗织小姐後来飞速地完成继承人学业,尽管身体孱弱,但商业嗅觉和处事手段远超同辈,出类拔萃。
再後来,在继承人的争斗里落败後,诗织小姐就离开了本家。
以她优异的成绩,哪怕留在圣露琪亚女子学院一直就读也不是什麽问题,即便去读外面的学校,也是不在话下。
那时,野心勃勃的年轻狮王想要个好操控的新娘,而垂垂老矣的老王急切把亲生孙女的障碍妥善处理,于是达成了一场罔顾新娘个人意愿的交易。
表面上看起来,至少如此。
但现实是,已经年近三十还光棍一条的赤司征臣先生再次见到本乡诗织,她已经是个出类拔萃的美人了。哪怕是冷着脸,裹着披肩坐在旁边的扶手椅上,都缠着一丝疲惫的冷艳。
从相貌方面来说,征君真是遗传母亲良多……
久别重逢的开场白是,征臣先生在红发少女的面前微微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问:
“抢输了?”
……你好像理解为什麽这个人快三十了还找不到老婆。
“然後呢?”你托腮问道。
“然後她狠狠剜了我一眼。”赤司征臣说。
你:???
这听起来怎麽都不像是夫妇情深的展开啊??
本乡诗织自幼接受的是最古板的淑女教育,从小被教导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还有世家那注重风评的教条规矩,尤其她还是个收养来的女性前继承人。哪怕是未婚夫妻,在衆人面前也不能有一丝一毫亲近的举动。
所以,当赤司征臣发现他面对的不是个装佛像的木头美人,而是个有思想,有灵魂,宜喜宜嗔的“活人”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讶,第二个念头是有趣。
而好奇心,通常都是一段情愫的起点。
赤司征臣当年没有当内部生按部就班升学,他觉得太无趣了。于是自己跑去参加应招考试,跟普通人一样读高中,考大学。
诗织小姐也一样,她中途从躺着就能升学的女子学院退学,转而去了洛山读书。
然後征臣先生一直等待着他的新娘,在那漫漫长路的前方,等待着,直到诗织小姐升学丶毕业,最後完成婚约。
“诗织的身体非常不好。医生说,她能生下征十郎本身就是个奇迹。”赤司征臣忽然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起初,我要从分家收养一个嗣子,遭到诗织反对。因她本身就是嗣子出身。”
本乡家和她的生父母家,哪个都不是她的家。本乡家重新迎回嫡子的血脉,生身父母因过继她而得到一大笔补偿,又有了一个健康的新孩子。
但她总说自己赢了,因为和命运赌赢了。
生来就疾病缠身的少女,打破命运的诅咒,拥有了自己的人生丶丈夫丶家庭丶孩子。
当她离开这个世界後,她希望自己留在这世上的不仅是赤司征臣的妻子丶继承人的生母,这样单薄的痕迹。
洛山的校友名单上还有她的名字,本乡诗织。奖牌陈列馆里还有她拿回来的比赛奖杯。学校的报纸上印着她在活动里的照片。
她成年後创办的基金会今天还在运转,帮助那些和她一样先天有心脏疾病的孩童。
她以不同的方式留下自己来过的痕迹。
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人,她终究会在你的生命里留下炙烈如燃烧般的光彩。
而除她之外,再无人可圆满。
你终于明白为什麽赤司征十郎会来洛山读书。
他是回来沿着母亲走过的道路,重温多年前她从树叶缝隙瞥见的蔚蓝天空,呼吸她曾沐浴的林间清风。
他来寻找被岁月折叠收藏的过往。他这样看似凌厉强势,实则温柔慎微的性格,绝对会亲自来寻找,那些父母还尚未成为父母时的往昔故事。
那时他们是什麽模样,是什麽样的性格,认识谁,与谁交好,又与谁争执,为什麽而乐,又为什麽而争。
赤司征臣唇角微微弯起。他转头看向窗外。从他的角度,一眼望去,便能看见一个身穿制服的赤发少年走在长廊上。
他说:“来接你的人来了。”
你看到赤司的那一秒才猛然想起来,要糟,你不正是把他给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