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接着变成了狂喜。
“慈姐姐。”他说。
“上穷碧落下黄泉——”
祁涟收了缠在叶慈脖子上的峨眉丝,重新对准了她心脉的位置。
“我准备好了哦。”他语气欢快而轻松。
“嗯。”叶慈道,“来吧。”
下一个瞬间,峨眉丝贯穿她的心脉,而祁涟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他天生痛觉比常人敏感,可若是为叶慈受伤,他心中的那种充盈感与满足感足以让他忽略身体上疼痛带来的折磨。
可是,方才那刻,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想要尽力感受痛苦的瞬间。
他想记住这个与叶慈同生共死的瞬间。
只是那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叶慈在最後时刻收了剑。
剑锋停在了他贴身放糖人的那个位置,而後在心脉被贯穿的前一刻,收了回去。
祁涟很想骗自己,叶慈可能是因为自己出招太快,她没反应过来,才没将千钧送入他的身体。
可她收了剑……
为什麽?
他不可置信地抱着叶慈,他能感受到,怀中人的温度正在渐渐流失。
天知道他多想让她醒来,然後亲口问问她——
“为什麽?”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一遍一遍地问着,问到最後,他嗓子都哑了,却没人回答他。
忽然,他双目赤红,紧紧盯着怀中的女子,几乎恶狠狠地道:“能杀我的,只有你。”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叶慈打横抱起,避开她的每一个伤处,站起来,离开了此处。
祁涟的其中一缕峨眉丝还缠在叶慈腕上,丝线却已不染血色——她的血快流尽了。
大漠风沙割着他的脸,仿佛天神都在对他降下惩罚。
怀中的躯体逐渐冰凉,他不断机械地重复着渡真气的动作,直到掌心经脉灼痛溃烂也不曾停下。
他得让她醒来,然後亲口问她:为什麽不杀他?
忽然,眼前一片绿洲出现得毫无征兆,仿佛生命尽头的海市蜃楼,又仿佛佛陀屈指弹出的一滴泪。
琉璃庙顶映着残阳,像极了叶慈最後收剑时眼底那抹悲悯的光。
祁涟如蒙大赦,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救命!”他跪在庙门前大喊,不住地朝门口磕头,额头几乎将青砖磕出一道裂痕。“求求你们……救救她……”
小沙弥闻声打开门,见到这麽一个满身是血状若疯癫的男人,又惊恐地退回了门里。
而祁涟仍不住地磕头。
“住持,就是这人……”不一会儿,小沙弥领着一个老和尚回来。
那老和尚见状,立刻叫人把叶慈擡进庙里。祁涟原本想跟着,却不知怎麽,落魄地收回了脚步。
“施主亦伤重,慈悲为怀,可愿让老衲为你诊治一番?”住持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必了。”祁涟拒绝。
他语气颓丧,神情疲惫,看起来似乎了无生意。
“施主。”住持收回阻拦的手,却道,“你有心魔。”
祁涟的脚步停了下来。
“施主可愿留在寺中,聆听梵音,去除心魔?”住持问。
不知怎麽的,祁涟扭头去看那座琉璃庙顶,在日光照射之下,显出五彩的光芒来,仿若佛光虹晕。他看着,翻涌的心绪竟奇异般地平静了下来。
“好。”他鬼使神差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