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千钧从祁涟的身体里拔出来,却并不退後,道:“出手吧。”
“什麽?”
“出手吧。”叶慈再次重复。
祁涟似乎有些无措:“慈姐姐这是做什麽?”
“你这般执迷不悟,我只好与你……决一死战。”
祁涟先是一愣,接着却笑了。
他那笑中似乎带着点悲怆,道:“若能与你生同衾,死同xue……也是好的。”
他瞬间出手,峨眉丝穿透叶慈左肩时,天上乌云的缝隙中,恰好漏下一缕月光。
叶慈好容易恢复了些气力,不如往常敏捷,没躲,也可能是根本没想躲。
血珠顺着银丝滚落,在地上绽开细小的花,他痴笑着将手指按在削铁如泥的丝线上,眼见着自己的血顺着银丝,与叶慈的血混在一处:“慈姐姐,我们的血混在一起了……”
“是不是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叶慈的千钧剑抵在他喉间,剑尖微微颤抖着,光滑的剑锋映出他眼底扭曲的欢愉。
她忽然想起五年前,在雨夜的无名山,祁涟在恶狼面前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那时她便觉得,她要保护他。
後来,在她十四岁时,发着高烧的祁涟躺在床上用一只手攥紧她衣角,睫毛上凝着水汽,对她说“别丢下我”。
那时她想,保护他,是他的责任。
再後来,祁涟每每手指被野草割破都要喊疼喊上半天,不说男子,他比寻常女子都要娇气。叶慈带他去医馆看了病,大夫说,他的痛觉比寻常人都要敏感。
那时她暗暗下定决心,不能让祁涟受一点伤。
那道青绿色的身影越长越高,渐渐超过了她,乔二擡手要打他时,他却仍习惯躲在她的身後。
他会撒娇丶会嗔怪,会突如其来地丧失安全感,可正因如此,她才觉得他可爱。
二人互相陪伴着长大,怎麽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叶慈怎麽也想不通。
“最後一次,”她咽下喉间腥甜,“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小涟。”
祁涟突然拽动银丝,剧痛让叶慈踉跄了半步。他趁机贴近她染血的襟口,鼻尖几乎蹭到她下颌:“无所谓,慈姐姐,你还不明白吗,事已至此,早就无所谓了,我只要你这里——”
“为我疼一次。”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叶慈心窝。
千钧剑啸如悲鸣。
叶慈旋身,不顾银丝割断她周身经络之痛,硬生生将峨眉丝从她肩头拔出。
剑气扫落岩壁外侧的青苔,露出其中的斑驳。
那竟是一幅古老的壁画,画上佛陀低眉,修罗执刃,恰似此刻纠缠的两人。
祁涟的峨眉丝划过壁画,在佛陀脸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仿佛虚空中的凶器将佛首绞碎了一般。
叶慈看着这幅画面,一愣,祁涟却立刻甩出银丝缠住她的脚踝,将她拖向自己:“你看!连神佛都默许我们同葬!”
剑光乍破。
叶慈踏着坠落的碎石凌空而起,千钧重剑在她手中轻若柳枝,劈开层层银网!
“不许看别人!”祁涟的嘶吼混着银丝破空声传来。
叶慈剑锋抵住他心口的同时,峨眉丝也在此刻绞紧了她的咽喉。
“动手啊!”祁涟状若癫狂,抓着剑刃往心口送,血顺着剑槽漫过她虎口,“杀了我,我们生同衾,死同xue——”
他动作激烈,一个破碎的糖人从他胸口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叶慈看过去,神情微微一动。
那时她嫁入武安侯府之前,在碧渠村集市上给他买的糖人。因为上山时遇到了山匪,还被弄碎了。
而此刻,这糖人被人小心翼翼地重新粘起来,妥帖地放在了离胸口最近的位置。
“嗯。”叶慈道。
“好,我会杀了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