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半音!"沈槐序突然出声。她的琴弓悬在谱面第九行第十七小节上方,眼镜片反射着手机屏的频谱图:"周昭阳的泛音列有3Hz偏差。"
周昭阳的琴弓猛压E弦:"暴雨气压影响弦张力!"马尾辫甩过林衔月的手臂,发梢扫在铜鹰翅尖上,金属表面腾起细小的静电火花。
阮听枝的齿轮琴轴开始飞转。两把小提琴的旋律线绞缠攀升,林衔月的大提琴突然插入一段即兴低音——正是当年火灾前夜,她和温叙白改编的《月光》变奏。琴弓在G弦与C弦间疯狂跳跃,松香粉随弓毛飞溅,在暮色里炸成金雾。
"停!"沈槐序的琴马突然脱胶歪斜。
死寂中只剩雨点砸窗的碎响。
林衔月垂首,发现掌心的生命线被铜鹰翅尖硌出深红凹痕,形如"0917"的倒影。她将翅尖塞进琴盒夹层,丝绒撕裂声里,一张烧焦的旧谱残页飘落——水印"0917"正贴在沈栖迟遗留的数学笔记上,函数曲线穿透焦痕,像在灰烬里种出藤蔓。
琴房灯骤亮。
门口阴影里,沈栖迟拎着滴水的伞,铜鹰手链缠着伞骨。他的目光钉在谱架那枚幽蓝的铜鹰翅尖上,肩头衬衫被雨浸透,透出锁骨疤痕的轮廓。
"练完了?"他的声音比伞尖坠落的水珠更冷。
窗玻璃映出林衔月骤然收紧的指关节——她正死死按住琴腹,仿佛那里藏着一场蓄谋十二年的暴雨。
沈栖迟的伞尖在磨石子地上洇开深灰水痕。宋永昼斜挎着电吉他跟进来,拨片项链甩过门框;许昭年提着贝斯箱,箱角贴满航线贴纸,香港到纽约的轨迹线缠成乱麻。
"练完的话,"沈栖迟的铜鹰手链卡进钢琴键缝,"该我们了。"他指尖敲击中央C,琴弦震颤带起积尘,在斜光里炸成金雾。
林衔月按紧琴盒夹层。铜鹰翅尖的火焰纹烙着掌心,阮听枝突然旋紧琴轴,齿轮咬合声像子弹上膛。
"总得讲先来後到。"周昭阳的琴弓横架弦上,"我们才排到。。。"
"《月光》第三乐章第九小节。"沈栖迟突然接话。他掀开钢琴防尘罩,灰絮纷飞中露出琴盖内壁的刻痕——「江雪簌」三个字被锐器反复划割,只剩嶙峋的凹槽。
许昭年的贝斯弦嗡鸣出低笑:"巧了,我们排新歌也叫《月光》。"他拨片划过琴颈,五品处贴的荧光贴纸赫然标着17。
宋永昼的鼓棒突然敲响谱架。不锈钢支架震倒林衔月的松香盒,裂成两半的松香块滚到沈栖迟脚边,露出内部藏铜鹰的凹痕。暴雨猛烈拍打窗户,将"0917"的刻痕投影在钢琴黑键上。
"借过。"林衔月抱起大提琴。琴箱擦过沈栖迟的腿侧,羊肠弦共振发出呜咽。经过钢琴时,她左手无意识抚过刻痕——指腹被木刺扎出血珠,沁进"簌"字的刀痕里。
沈栖迟突然按住琴盖。铜鹰手链缠住她一缕垂落的发丝,扯得头皮微痛:"落东西了。"他摊开掌心,半枚烧焦的琴谱残页静静躺着——正是从她琴盒飘落的《九月雨变奏曲》,水印"0917"被血染红一角。
"还我。"她声音绷如琴弦。
"凭什麽?"宋永昼的鼓棒敲出渐强音。
雷声撕裂天空。阮听枝的小提琴骤然拉出《月光》第17小节的华彩,沈槐序的中提琴压下沉郁的属七和弦。沈栖迟突然掀开琴盖,左手砸向和弦——
钢琴轰鸣吞没所有声响。林衔月在震波中看见他左手小指悬空,旧伤疤在锁骨下随呼吸起伏,像道未愈的琴弦勒痕。
"下周六晚九点十七分,"沈栖迟将残谱塞进她琴箱裂缝,"琴房见真章。"
铜鹰翅尖在他转身时从谱架滚落,精准跌进裂开的松香块凹槽,"咔哒"一声严丝合缝。
暴雨淹没了琴房。玻璃窗上,水痕交织成巨大的"0917",映着四把弦乐器冰冷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