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瞬间从林衔月的脊背窜起。
这不是意外!松香粉末遇湿变粘稠,干了之後就会像劣质的胶水一样,死死粘住弦轴。
手法虽然简单粗暴,却极其有效,尤其是在比赛前这关键的时刻被发现!
“有人动了手脚!”林衔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更多的是愤怒,“看!有人把湿松香粉抹进弦轴孔里了!”
“什麽?!”周昭阳第一个炸了,凑过来一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混蛋!谁干的?!”她气得几乎要跳起来,拳头紧握。
阮听枝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惶。沈槐序眉头紧锁,蹲下身仔细查看,声音低沉:“故意的……这种手法,就是为了让它卡死在关键时刻。”
音乐室里刚刚被点燃的练习热情瞬间冻结,被一股愤怒和焦虑的阴云笼罩。
比赛近在咫尺,主奏大提琴的C弦轴却被恶意卡死,这无异于直接扼住了她们乐队的喉咙!
就在这时,一个颀长清瘦的身影出现在敞开的音乐室门口。
他穿着简单的校服,手里随意地拎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丶装着竞赛书籍的帆布包。
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镜片後的目光沉静,带着一种惯有的丶近乎疏离的理性。
沈栖迟的目光扫过室内,精准地落在被围在中心丶抱着大提琴丶脸色苍白的林衔月身上。
他看到了她紧蹙的眉头丶紧抿的唇,还有她指尖死死捏着的那个纹丝不动的弦轴。他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走了进来。
“怎麽了?”他的声音不高,清冽依旧,但少了些平日的冷硬,多了一丝询问的意味。
他的视线没有立刻移开林衔月的脸,镜片後的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探究。
周昭阳像看到了救星——虽然是个理科的——立刻指着林衔月的琴,语速飞快:“沈栖迟!有人使坏!把湿松香粉糊进衔月大提琴的C弦轴孔里了!现在完全卡死!比赛马上要开始了!”她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求助。
沈栖迟听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没有看周昭阳,目光依旧停留在林衔月脸上,似乎想确认她的状态。
然後,他的视线才移向那个“卡死”的弦轴部位。
他走近几步,没有贸然触碰,只是微微倾身,专注地观察着弦轴孔内部的情况,眼神锐利如同在分析一道复杂的物理模型。
“湿松香……”他低声重复,像是在确认某种物质状态,“主要成分是松脂酸,遇水湿润後粘性会暂时增强,干燥固化过程中産生强附着力。”
他的分析依旧带着理科生特有的严谨和客观,如同在陈述一个实验现象,“强行扭转産生的扭矩过大,木质弦轴孔承受极限应力不足,易産生裂纹或塑性形变。弦轴本身也可能因应力集中而断裂。”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又落回林衔月焦虑却强自镇定的脸上:“比赛是九点在大礼堂?”他问,声音平稳,但林衔月似乎捕捉到他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点点。
“对!”阮听枝立刻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下一秒,在所有人或愤怒或焦急的注视下,沈栖迟做出了一个让她们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音乐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丶堆放着一些杂物的储物柜。
那个柜子平时很少人关注。只见他熟练地从帆布包侧袋摸出一把小钥匙,显然他经常使用这个柜子,咔嚓一声打开了柜门。
里面没有杂物,只有一把保养得极好的丶装在深棕色硬质琴盒里的大提琴!
沈栖迟动作利落地将琴盒拎了出来,放在旁边一张空着的桌子上。
他打开琴盒的搭扣,掀开盒盖。天鹅绒内衬上,静静躺着一把线条优美丶漆面温润的深棕色大提琴,琴身反射着柔光,一看就是品质上乘的乐器。
他小心翼翼地将琴从琴盒中取出,动作带着一种与平时解题时截然不同的丶近乎温柔的珍视。然後,他抱着这把备用的大提琴,径直走到林衔月面前。
“用这个。”沈栖迟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他将琴稳稳地递向林衔月,镜片後的目光沉静而笃定地看着她。“音刚调过,状态没问题。比赛要紧。”
整个音乐室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周昭阳丶阮听枝丶沈槐序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栖迟和他递出的那把漂亮的大提琴。
她们完全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理科天才,竟然会在音乐室储物柜里藏着一把备用的大提琴,而且如此干脆地就拿出来给林衔月救急!
林衔月更是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递过来的琴,又擡头看向沈栖迟。他那张总是没什麽表情的脸上,此刻只有纯粹的冷静和解决问题的效率。
没有多馀的安慰,没有解释为什麽他会有备用琴,甚至没有问她是否需要——他直接给出了当前困境下最完美丶最高效的解决方案。
一股巨大的丶混杂着惊讶丶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林衔月心中因恶意破坏而筑起的冰墙。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帮她,更没想到解决方式如此直接有效。破冰後那点微弱的联系,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电流。
“这……这是你的琴?”林衔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没有立刻去接。
“备用。”沈栖迟言简意赅,往前又递了递,目光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意思不言而喻:别犹豫,时间不等人。
“快拿着啊衔月!”周昭阳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推了林衔月一下,“沈栖迟你太够意思了!简直是救命恩人!”她瞬间明白了沈栖迟的思路:纠结损坏的琴毫无意义,解决核心问题才是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