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雪花再次落在她们之间,像一场迟来的审判。
"嗯。"
她点点头,迈步向音乐楼走去,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沈栖迟跟在她身後半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足够近以示支持,又足够远给她留出空间。
楼梯间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时而重叠,时而分离。
林衔月数着台阶——二十四级,和少年宫排练室的楼梯一模一样。
当年她们总爱坐在最高一级台阶上分食一盒草莓牛奶,冷枫忆总是嫌弃太甜,却每次都会喝掉大半。
二楼走廊尽头的琴房亮着灯,门虚掩着。
林衔月推开门时,冷枫忆正背对着门口调试琴弦。
听到声响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关门,暖气要跑了。"
琴房里很暖和,零枫伊她们已经离开,只剩谱架上散落的乐谱和几杯喝了一半的热茶。
冷枫忆终于转过身,将那张旧照片放在谱架上:"林枫妍都跟你说了什麽?"
沈栖迟从文件袋里取出一盘磁带:"比赛当天,有人调过钢琴的音准。"
录音机按下播放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琴房里格外清晰。
磁带开始转动,先是沙沙的空白噪音,随後响起熟悉的旋律——是她们当年参赛的曲子。
当进行到华彩段落时,钢琴声明显高出了半个音,而年幼的林衔月的大提琴音准却始终稳定。
"发烧的是你,"冷枫忆突然开口,"走音的却是钢琴。"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弦,"林枫妍後来承认,她为了让自己的编曲更'出彩',擅自调整了音高。"
林衔月盯着录音机转动的磁带,耳边回响起那天洗手间外模糊的争吵声。
原来冷枫忆早就知道真相,却因为林枫妍的恳求而选择沉默。
"为什麽不告诉我?"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簌簌地拍打着玻璃。
冷枫忆走到窗边,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一小片模糊的水痕:"你走得太突然。"
她的指尖划过那道水痕,"等我拿到母带想解释时,你家的信箱已经贴上了'查无此人'的标签。"
沈栖迟悄无声息地退到角落,像一道沉默的剪影。
林衔月看着冷枫忆映在窗玻璃上的倒影
——五年过去,那个总是绷着脸训她指法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得比她还高,可眼里那抹倔强却一点没变。
"现在呢?"她轻声问,"为什麽故意断弦?"
冷枫忆终于转过身,琴弦在她指下发出细微的震颤:"我想确认,"她的目光直直望进林衔月眼底,"你是不是还会为那个音紧张。"
雪夜寂静,只有暖气管道偶尔发出轻微的嗡鸣。
林衔月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她练琴出错,冷枫忆都会用琴弓轻轻敲她的琴箱——
那是她们之间独有的提醒方式。
沈栖迟在这时走上前,将磁带放进林衔月手中:"你们聊。"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大衣下摆带起细微的气流,"我去找许昭年他们。"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按下了一个开关。
冷枫忆突然拿起琴弓,在弦上拉出那个高音F——完美无瑕的音准,清亮得像雪夜里的月光。
"再来一次,"她说的是五年前没能完成的合奏,"从华彩段落开始。"
林衔月深吸一口气,将大提琴抵在膝间。
琴弓搭上弦的瞬间,她看见冷枫忆颈侧那道红痕还在,像一个小小的惊叹号,标记着她们之间所有未竟的话语。
窗外,初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覆盖了来时的足迹,也模糊了琴房玻璃上两个少女并肩演奏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