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右臂肌肉瞬间绷紧,琴弓在弦上施加的力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是97公斤张力的极限拉奏法!
是将琴弦的物理承受力逼至边缘的疯狂之举,只为榨取出那个F音最极致丶最尖锐丶最具有穿透力的音色。
如同在暴风雪中点燃一枚信号弹,意图撕裂一切!
铮——!
一声尖锐丶短促丶带着绝望感的脆响,如同冰面在重压下猝然崩裂,瞬间通过舞台上方密集的麦克风,被成倍地放大丶扭曲丶传遍全场!
是E弦!冷枫忆小提琴上那根最纤细丶承受着最高张力的E弦,在97公斤的极限拉力和她孤注一掷的激情下,应声而断!
那断裂的脆响,像一把无形的冰刀,精准地切断了之前所有激烈攀升的音符洪流,也冻结了舞台上肆虐的“冰雪风暴”。
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绝对静止的休止符。
飞舞的雪沫和松香尘埃,仿佛凝固在了追光灯的光柱里。
鼓风机的呼啸声似乎也消失了。
观衆席上,上千双眼睛凝固着惊愕与茫然。
舞台中央,冷枫忆保持着拉奏的姿势,琴弓悬在半空,断掉的琴弦像一条失去生命的银色小蛇,无力地垂落在名贵的琴身上,反射着冰冷的光。
整个音乐厅陷入了一片死寂的真空,只剩下断弦後那令人心悸的馀韵,在冰冷的空气中嗡嗡作响。
时间在E弦断裂的脆响中被彻底冻结。
那一瞬间,观衆席的呼吸声丶鼓风机的嗡鸣丶甚至舞台上飘落的雪沫,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冷枫忆的琴弓僵在半空,断裂的琴弦像一条垂死的银蛇,蜷曲着垂落在她的小提琴上,反射出刺眼的冷光。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97公斤的张力,终究还是超出了琴弦的极限。
但音乐不能停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衔月的大提琴声凌空而起,如同一只从暴风雪中破空而出的鹰隼,精准地衔住了那个本该由冷枫忆奏出的F音。
——完美无瑕的震动频率。
沈栖迟的频谱仪没有骗人。
她的指腹早已在无数次练习中记住了这个音的触感,217个茧子,每一个都是F音的烙印。
大提琴的共鸣箱震颤着,将那个被冷枫忆拉断的音符重新编织进旋律的脉络里,如同缝补一件被撕裂的华服。
地板在低音的共振下微微震动,冷枫忆脚下的人造雪粒簌簌跳动,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唤醒。
她猛地擡头,目光如刀般刺向林衔月——而後者甚至没有看她,只是微微侧首,左手在琴弦上飞速滑行,右手运弓沉稳如磐石,用持续泛音填补着断裂的旋律线。
——“继续。”
林衔月的琴弓向谱架的方向一挑,眼神冷冽而笃定。
冷枫忆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擡手——
林衔月抛来的备用E弦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被她精准地接住。
琴弦上还沾着松香的粉末,在追光灯下簌簌飘落,像一场细雪。
三十七秒。
这是冷枫忆更换琴弦的用时。
她的动作快得近乎机械——拧紧弦轴丶校准音高丶指尖试音——
每一个步骤都精准无误,像是早已在脑海中演练过千百遍。
而林衔月的大提琴声始终未停,以泛音织成一张金色的网,托住德沃夏克的旋律,不让它坠落。
当冷枫忆的琴弓重新架上弦时,林衔月的低音恰好行进到第四乐章的第一个强拍。
——双琴合鸣,风暴再起。
这一次,冷枫忆的琴音不再孤绝锋利,而是带着某种被驯服的野性,与林衔月的大提琴声交织丶缠绕丶攀升。
那些争执丶误解丶五年分离的沟壑,都在音符的碰撞中被填平。
她们不再是对手,而是共犯——共同对抗这场音乐里的暴风雪。
曲终时,林衔月的左手按弦的指尖渗出血珠,在A弦上留下一个极小的红点,像一枚被遗忘的朱砂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