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诗经》里的句子,旁边标注着天文坐标。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旁边画着一颗小小的流星。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对应着夏季银河的走向。
沈栖迟伸手按住被风吹起的纸页,腕骨上的晒痕在月光下泛着浅金色。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长命锁上的蓝钻,那是去年林衔月送他的生日礼物。
“图书馆的穹顶是玻璃的。”他突然说,“晚上自习时,擡头就能看见天鹅座。”
林衔月捏紧了冲锋衣的袖口。
她知道他在说什麽——星寰大学的法学院和物理系,隔着那座传说中的“未名桥”。
东方的天际线渐渐泛起蟹壳青,像一幅被水晕染开的淡墨画。
沈栖迟合上观测日志,钢笔别在封皮上,蓝钻笔帽在晨光熹微中闪着细碎的光。
他转向林衔月,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陨石手链上。
碳质球粒在晨光中流转出奇异的光纹,像是封存了一小片宇宙的历史。
“246光年。”他轻声说,“是天鹅座β星到地球的距离。”
林衔月擡头,发现他的眼睛映着破晓的天光,像两颗温柔的恒星。
远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将青屿山的轮廓勾勒成金色。
山风掠过他们之间的空隙,带走了未说出口的後半句话。
青屿山的黎明来得安静而缓慢。
天际的靛蓝被一点点稀释成淡青色,山脊轮廓逐渐清晰,像一幅正在显影的老照片。
林衔月坐在返程的校车靠窗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锡盒边缘——
里面封存着沈栖迟给她的流星馀烬,琥珀色的树脂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车窗外,晨雾如纱,缠绕着山间松林的枝桠。
林枫妍歪在前排座位上熟睡,孔雀羽耳坠斜斜地挂在耳垂,随车身颠簸轻轻摇晃。
程砚知和阮听枝共享一副耳机,笔记本屏幕还亮着未关闭的流星数据报表,蓝光映在两人疲惫却满足的脸上。
锡盒里的流星馀烬凝固成泪滴状,表面有细小的气泡,像被冻结的星辰呼吸。
林衔月将盒子举到窗前,晨光穿透树脂,在车厢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栖迟坐在她身侧,冲锋衣的袖口蹭着她的校服布料,发出极轻的摩擦声。
“矽酸盐燃烧後的産物。”
他低声解释,指尖虚点在锡盒上方,“主要成分是橄榄石和辉石,和冷湖陨石属于同一类。”
阳光渐渐强烈,树脂中的光斑开始流动,如同融化的黄金。
林衔月忽然发现,光斑投射的位置,恰好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她的马尾辫轮廓,他的肩膀线条,在晨光中融成一片模糊而温暖的色块。
校车转过一个急弯,林枫妍的脑袋咚地撞上车窗。
她迷迷糊糊得睁开眼,正看见林衔月手中的锡盒:“哇!这可比程砚知的金属片浪漫多了——”
沈栖迟突然咳嗽一声。林枫妍立刻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转头又栽进座椅里继续睡。
车厢重归安静。
林衔月低头看着锡盒,树脂中央有一粒特别明亮的结晶,像被封印的微型恒星。
沈栖迟的呼吸声近在耳畔,带着熬夜後特有的微哑:“246光年。”
她擡头看他。
“刚好是天鹅座β星到地球的距离。”
阳光此刻完全漫进车窗,将他睫毛染成淡金色,“星光要走这麽久,但答案……”
校车驶入隧道,阴影吞没了後半句话。
黑暗中,林衔月感觉自己的小指被轻轻勾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