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长明
六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泼洒在南江一中的走廊上。
教室的吊扇吱呀呀转着,搅动闷热的空气,却驱不散那股油墨和木质课桌混合的气味。
林衔月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试卷边缘,目光扫过最後一道论述题——「试论科技进步与传统文化传承的关系」。
窗外的梧桐树上,蝉鸣声此起彼伏,像一场不知疲倦的交响乐。
偶尔有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将细碎的光斑投在她的答题卡上,像撒了一把跳动的星子。
她擡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距离交卷还有二十分钟。
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轨迹,墨水微微反光。
这支钢笔是沈栖迟送的,笔帽顶端嵌着一颗小小的蓝钻,和她书包上的星轨挂坠是同一批原石。
写到最後一段时,笔尖突然顿住,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
林衔月轻轻蹙眉,指尖拂过那个瑕疵。
恍惚间,她想起上周的复习课上,沈栖迟用这支笔在她笔记本角落画下的星轨图——
他说那是天鹅座β星的运行轨迹,246光年外的星光,此刻正落在她的试卷上。
蝉鸣忽然变得尖锐。
她回过神来,继续书写,笔尖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融进盛夏的白噪音里。
当最後一个句点落下时,教室後门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叩丶叩叩。"
两短一长,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林衔月没有立即回头。
她将试卷仔细检查一遍,才借着捋头发的动作,用馀光瞥向门缝——
沈栖迟倚在走廊的栏杆边,黑色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手里转着一支黑色水性笔,笔帽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潦草地画了个笑脸。
阳光从他身後漫过来,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他的目光穿过教室的玻璃窗,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嘴角微微上扬。
"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
监考老师的声音响起时,林衔月恰好将钢笔扣回笔帽。
蓝钻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像某种隐秘的信号。
她交卷走出教室,热浪立刻扑面而来,带着梧桐树特有的青涩气息。
沈栖迟还站在栏杆边,见她出来,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笔袋:"最後那道题,你用了冷湖陨石的案例?"
"嗯。"林衔月点头,"矽酸盐结晶的古老智慧那一部分。"
沈栖迟轻笑,长命锁的银链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巧了,我引用了你上次辩论赛的论点。"
他们并肩走在走廊上,影子被斜射的阳光拉得很长。
经过高二(3)班时,程砚知突然从後门探出头,眼镜片上反射着电脑屏幕的蓝光:"观测数据我整理好了,流星雨峰值亮度达到-8等,比预期更亮。"
沈栖迟接过他递来的U盘,指尖在金属外壳上轻轻一点:"谢了。"
林衔月注意到U盘上刻着「LXY-SQC317」的字样——和天文社那枚一模一样。
"对了。"程砚知推了推眼镜,"阮听枝说放学後去小卖部,她请吃冰。"
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阮听枝的声音:"程砚知!你又偷看我聊天记录!"
她小跑过来,蝴蝶的耳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手里晃着手机:"我是说要给衔月庆祝考完试!"
蝉鸣声忽然达到高潮。
林衔月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看着沈栖迟被阳光照亮的侧脸。
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鼻梁上有一道浅浅的晒痕,是上周观测流星雨时留下的。
"暑假什麽安排?"他忽然问,声音混在蝉鸣里,显得格外低沉。
林衔月捏了捏钢笔:"预习高三的课。"顿了顿,"还有青屿山的流星雨复盘报告。"
沈栖迟笑了。
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他肩上洒下跳动的光斑:"程砚知说,下次观测最好去北边的鹤鸣山。"
他微微俯身,蓝钻笔帽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光污染更少,能看到更多星星。"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乱了林衔月的刘海。
她伸手去拨,却碰到沈栖迟恰好擡起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