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浑浊眼珠中满是不舍。
华曼音的心沉了一下。
她这些年偶尔来警局配合调查或提供信息时,也曾试图打听过这位老警官,得到的回答总是“调走了”丶“在别的分局”丶“快退休了”。
没想到再见面,已经算是最後一面了。
“您辛苦了。”她一时不知该说什麽,只嗯呢该停下来思索一阵。
“当年多亏了您,要不是您,我和陆梵生还不知道该怎麽办。”
当时报案时,负责接待他们的,正是马警官。
那时,陆梵生刚醒,肚子却叫了起来。
华曼音身上没有现金,也没有手机,只能眼巴巴干看着。
是这位马警官提着一袋还温热的牛奶和面包,笨拙塞给他们:“孩子,先垫垫,别怕,警察在呢。”
“嗨,提这个干嘛。”马警官摆摆手,眼神却飘向不远处的问询室方向。
“刚才在里面,你又看到那些照片了吧?”他声音压低了,“周啓宇那一家子的。”
华曼音沉默地点点头。
“还是不怕?”马警官看着她,这问题,当年在医院里他也问过。
华曼音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闪躲。
“怕?”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牵起一丝弧度,眼中毫无惧色,“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还是差不多的回答啊,马警官欣慰一笑。
那时,当老马看着胸口缠着纱布还在微微发抖的陆梵生,忍不住问华曼音“你不怕吗?”。
小女孩只是转过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声音说:“那是我爸爸妈妈,我为什麽要怕我的爸爸妈妈?害怕解决不了问题的。”
“唉。”马警官长长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惜。
“你这孩子啊,跟你妈妈简直一模一样。”他深吸一口气,“照顾好自己。”
他似乎想说什麽,最终只是摇摇头:“凶手总会落网的,只是我这老头子,怕是等不到那天,也帮不了你们什麽了。”
这时,韦清的声音从後面传来,带着明显的惊讶:“师父?”
马警官收回手,转向自己的得意门生,脸上的复杂情绪迅速收敛:“嗯,小清啊。”
韦清的目光在华曼音和马警官之间快速扫过,格外惊讶:“你们认识?”
“嗯,老相识了,”马警官点点头,语气带着追忆,“那桩大案,她和她弟弟是我最早接触的当事人。”
“这孩子,”他再次看向华曼音,眼神深邃,“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勇敢的孩子之一。”
马警官话音一转,用力拍了拍韦清结实的臂膀:“好了,现在案子全权交给你了,小清啊,师父这把老骨头是真撑不住了,以後的路,得靠你自己走稳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华曼音,又深深看了一眼韦清:“我相信你。”
说完,他不再停留,紧了紧手中的文件袋,转身,微驼着背,走向转角,消失不见。
华曼音看着那背影消失,心头五味杂陈。
她对韦清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麽,转身也离开了。
韦清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目光还停留在师父消失的拐角,又转向华曼音离去的方向。
他身後的警员凑上前,低声说:“韦队,就这麽让她走了?这接二连三的,死的都跟她有关系,也太巧了吧?要不要……”
韦清猛地擡手打断了他,思路被马警官的出现和话语短暂打断後,重新回到了案子上:“按照杀人顺序,下一个地狱是什麽?”
警员条件反射般回答:“磔刑地狱!破坏坟冢丶掘人坟墓丶不敬先人者,受此刑。”
“对,磔刑地狱,这已经是倒数第四个地狱了,我有不好的预感,如果凶手完成目标,是不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韦清思路瞬间贯通,“凶手现在的行动明显围绕着华曼音,跟‘坟’有关的线索是什麽?”
警员愣了一下,但很快恍然大悟,语速也快了起来:“是陆梵生,他的遗体已经移交给家属了,葬礼,明天就是陆梵生的葬礼,凶手的目标很可能就在葬礼上,凶手想破坏葬礼,或者在葬礼上对相关的人下手?”
韦清重重一点头:“没错,葬礼现场鱼龙混杂,正是凶手下手的好时机,立刻安排人手,提前布控。”
“是。”警员立刻应道。
韦清沉吟片刻,补充道:“对方杀了我姐姐,对我必然极为了解,我不能以真实身份出现,给我准备一套合适的僞装,我要亲自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