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迟迟不动?莫非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芸豆的脑海:公主殿下那般精明的人,说不定是故意晾着裴家呢?
横竖现在着急的是裴家,公主稳坐淑景殿,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裴家如今惶惶不可终日,岂不快意?
真要撕破脸和离,反倒要应付许多麻烦——儿女的安置、财产的分割、朝堂上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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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样吊着,既让裴家难受,又省去许多事端,岂不精明?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嘴角不禁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芸豆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傻承恩,这世上之事哪有非黑即白的?陛下圣明,公主更是聪明人,自然有他们的考量。咱们做下人的,做好本分就是了。”
看着还想说什么的承恩,芸豆板起脸,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快些把笔墨送进去,公主一会儿还要用呢。”
承恩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抱着文房四宝往内殿走去,嘴里还不住地嘟囔:“反正我就是看不惯裴家那副嘴脸……”
“如今眼见着咱们殿下这般风光,陛下、皇后殿下如此爱重,他怕是肠子都悔青了罢!”
芸豆看着他孩子气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也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
她心里暗想:这小傻子哪里懂得,有时候晾着不理,才是最高明的惩罚。
看裴家郎君如今买醉颓唐的模样,怕是比受什么刑罚都难受呢。
这话虽是小宫女、小黄门的私语,却也戳中了几分真相。
当年裴琰及其家族或许曾以为摆脱了一位“失势”且“性情寡淡”的公主,甚至暗自庆幸。
岂料短短数年,形势逆转,那位被他弃之如敝履、以为再无价值的公主,竟以这样一种石破天惊的方式,重归权力核心,光芒万丈,圣眷浓得令人窒息。
对于心高气傲、自诩算无遗策的裴琰而言,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醉的或许不仅是酒,更是那份无法与人言的懊悔、不甘与羞惭——悔当初眼拙,不甘明珠另耀,惭如今对比之下的狼狈。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位公主妻子,更是一个与帝国最顶尖权力紧密相连、未来无可限量的契机。
如今这契机灼灼生辉,却与他再无干系,反而照得他曾经的短视与抉择格外可笑。
醉眼朦胧间,裴琰忽然想起那一双儿女。
长子该有六岁了,眉眼像极了公主;小女儿才四岁,笑起来有两个梨涡。
他混沌的脑中陡然照进一束光,这是他与公主之间斩不断的牵绊,是上天赐予的转机。
若能让孩子们到公主跟前承欢,唤起她的舐犊之情,或许……或许还能挽回几分?
这个念头让他振奋了一瞬,随即又陷入更深的苦恼。
公主如今深居宫禁,恩宠正隆,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莫说是他,便是孩子们,若无公主肯或陛下恩准,也休想踏入淑景殿半步。
他这个驸马都尉,竟连求见妻子、让子女见到母亲的机会都没有。
他想修书一封,以儿女思母之情恳请一见,又怕这般算计被公主看穿,反而惹来厌恶。他想托人递话,可如今满朝文武谁又愿意为他传递这等私语?
这杯由自己亲手酿下的苦酒,除了夜夜灌入愁肠,又能如何?
昔日他以为斩断的是羁绊,如今方知斩断的是自己的青云路、儿女的天伦乐。
酒入愁肠,化作无尽悔恨,却连一丝一毫也传不到那九重宫阙之内。
淑景殿内温暖如春,恩宠正浓,公主或许正与陛下皇后共话天伦;而宫墙之外,唯有冷月伴着残酒,映照着一个失意人的落寞背影。
这世间冷暖、荣辱起伏,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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